德县的风裹着运河边的湿冷,比泰安的秋寒更添了几分刺骨。陈生扶着一瘸一拐的苏瑶,脚步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沈知夏走在最前面,手里捏着一张揉得发皱的地图,指尖在“德县西站”的标记上反复摩挲,眉头拧成了川字。赵刚扛着半袋从客栈后厨顺手带出来的干粮,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瑶渗血的裤脚,嗓门压得极低:“苏瑶,要不咱找个破庙歇会儿?你这脚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要化脓。”
苏瑶咬着唇摇了摇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没事,撑到中转站附近再说。松井健次的人说不定还在后面追,现在歇脚就是自寻死路。”她的脚踝被柳如眉的子弹擦过,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伤口在奔波中反复摩擦,早已红肿不堪。陈生看在眼里,心疼得攥紧了拳头,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撩起她的裤脚,露出缠着布条的伤口,布条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边缘还沾着尘土。
“再这么走下去,伤口会烂掉的。”陈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半瓶烈酒,拧开瓶盖就往布条上倒。酒精浸透伤口的瞬间,苏瑶疼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住了陈生的胳膊。陈生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眼神瞬间软了下来,放缓了清理伤口的动作,声音放得极轻:“忍忍,消毒了才好得快。等过了这关,我带你去德县最好的药铺,给你买最好的金疮药。”
苏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竟驱散了几分一路逃亡的狼狈。她心里一暖,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轻声道:“我不怕疼,就是怕拖累大家。密码本在咱们手里,松井健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赶紧找到中转站,毁了那些军火。”
林晚秋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的街巷。德县不比泰安,这里是津浦铁路上的重镇,清乡队的岗哨比别处密集得多,街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有行人路过,也都是行色匆匆,眼神里满是惶恐。“前面有个胭脂铺,”林晚秋突然开口,朝着不远处一个挂着“红袖胭脂”招牌的铺子扬了扬下巴,“咱们进去躲躲,既方便给苏瑶处理伤口,也能探探中转站的消息。胭脂铺里人杂,不容易引人注意。”
几人对视一眼,点头达成共识。陈生小心翼翼地扶起苏瑶,赵刚拎着干粮跟在后面,林晚秋和沈知夏走在两侧,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刚走进胭脂铺,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就扑面而来,冲淡了些许身上的尘土和血腥味。铺子里摆着一排排木质货架,上面摆满了各色胭脂、香粉和发簪,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低头擦拭着一支银钗,见有人进来,抬眼笑了笑,声音温婉:“几位客官想买点什么?本店的朱砂胭脂最是地道,好多姑娘都爱用。”
林晚秋走上前,不动声色地说了句暗语:“芙蓉街的胭脂,朱砂色最艳。”这是红姨教给他们的备用联络暗号,没想到在德县竟也能用得上。老板娘脸上的笑容不变,手里的动作却顿了顿,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见苏瑶脚踝受伤,陈生手臂缠着绷带,立刻明白了什么,起身朝着里屋指了指:“里面有隔间,几位先进去歇歇脚吧。”
进了隔间,老板娘反手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医药箱,递给陈生:“红姨早就传过信,说你们可能会来德县,让我多照应着点。这是最好的金疮药,治枪伤很管用。”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道:“德县西站的军火中转站,表面上是个粮库,其实里面藏满了枪支弹药,守卫得严严实实,领头的是个叫渡边雄一的日本人,据说早年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比松井健次还难对付。”
“渡边雄一?”陈生一边给苏瑶清理伤口,一边皱着眉问道,“这人有没有什么弱点?或者中转站有没有什么防御漏洞?”
老板娘想了想,说道:“渡边雄一这人疑心很重,对身边的人都不放心,粮库的守卫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分了三班轮岗,夜里还有巡逻队。不过他有个爱好,每天傍晚都会去城南的戏楼听戏,每次去都只带两个护卫,这或许是个机会。另外,粮库的后门有个狗洞,平时用木板挡着,只有运送粮食的时候才会打开,不过那里有两个守卫看着。”
沈知夏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里闪过一丝思索:“听戏?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点。咱们可以趁着他去戏楼听戏的时候,调虎离山,引开粮库的大部分守卫,然后趁机从后门进去,毁了军火。”
赵刚啃着干粮,含糊不清地接话:“这个主意好!我去引开守卫,你们趁机动手。我跑得快,那些清乡队的人肯定追不上我。”
“不行,太危险了。”苏瑶立刻反对,“渡边雄一心思缜密,说不定这是他设下的陷阱,故意引咱们上钩。而且你一个人去,万一被包围了,根本逃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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