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道在前面引路,步履之轻快,几乎不像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倒像个初次得了心爱玩具的少年。他那身锦绣长袍的下摆,随着他近乎小跑的步伐,在幽深冗长的廊道中划出急促的弧线。
这条路,与通往那间黑曜石密室的阴冷死寂截然不同。
越是往下,空气便愈发燥热。墙壁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而是换成了一种深红色的、质地坚硬的火浣石,触手温热。石壁之上,每隔十步便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月光石,散发出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芒。光线照亮了石壁上刻画的无数细密符文,这些符文以一种玄奥的规律交织、蔓延,构成了一座巨大而复杂的隔热、聚灵复合阵法。
廊道并非笔直,而是盘旋向下,每转过一个弯道,温度便会明显升高一截。最初只是温暖,渐渐变得炎热,到后来,空气中已经带上了一股硫磺与金属矿石混合的独特气味,吸入肺中,寻常人只怕会觉得喉咙干涩,胸口发闷。
凌云溪抱着那块黑沉沉的奇石,另一只手虚托着悬浮的“星轨阵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她的步伐平稳,呼吸匀称,仿佛这足以让炼气期修士都感到不适的灼热,于她而言不过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风。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墙壁上的阵纹。以她曾经阵道宗师的眼光来看,这阵法布置得颇为精妙,虽算不上顶尖,但在凡俗界,足以称得上是大师手笔了。它不仅将地心火脉的狂暴热力牢牢锁在廊道之外,还巧妙地从中抽取了一丝精纯的火行灵气,反哺着阵法本身的运转,形成了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
“贵客,前面就快到了。”李闻道回过头,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月光石的映照下亮晶晶的。他指了指前方廊道尽头的一片厚重阴影,“我百宝阁这间地火铸器室,连接的是青阳城地底最深处的一条三阳火脉,火力之精纯,在整个天风王朝都排得上号。平日里,也只有阁中供奉的王大师才有资格使用。”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自豪,但看向凌云溪时,那份自豪又迅速化为了谦卑。
很快,两人来到了一扇巨大的门户前。
这扇门,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堵墙。它高达三丈,宽约两丈,通体由一种漆黑如墨的金属铸成,表面光滑,却不见一丝接缝,浑然一体。门上没有门环,没有锁孔,只有中心位置,铭刻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符文构成的火焰图腾。
门前,左右各站着两名护卫。
他们并非寻常护卫,而是四尊身披全覆式赤色重甲的傀儡。这些傀儡高达一丈,手中持着与门同色的巨斧,身上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灵力波动,竟都是筑基期的水准。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头盔下的眼眶中,跳动着两簇幽蓝色的魂火,毫无感情地扫视着来人。
李闻道一走近,四尊傀儡的魂火便齐齐锁定了他。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廊道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是我。”李闻道从怀中取出一块赤红色的玉牌,高高举起。
玉牌上,百宝阁的徽记一闪而过。四尊傀儡眼中的魂火闪烁了一下,那股迫人的压力才缓缓散去,但它们的视线,又齐刷刷地落在了李闻道身后的凌云溪身上。
凌云溪依旧平静。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四尊傀-儡,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斗笠的青纱微微晃动,仿佛那四道足以让寻常修士心惊胆战的目光,不过是拂面的清风。
李闻道不敢怠慢,连忙走到门前,将手中的玉牌按入了那火焰图腾的中心。随即,他又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在玉牌之上。
“嗡——”
厚重的金属大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门上的火焰图腾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符文依次亮起,流光溢彩,最终汇聚于中心。
“咔……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响起,那扇堪比城门的巨大门户,竟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向两侧退去。
一股远比廊道中浓烈百倍的热浪,夹杂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无比宽阔的石窟。
石窟的穹顶极高,上面镶嵌着不知名的发光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地面铺着厚重的黑铁岩,正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五丈的巨大地火喷口,被一座由赤铜和玄铁铸成的巨大炉体笼罩着。暗红色的、近乎液态的火焰,正从地火喷口中熊熊喷涌,发出如同远古凶兽咆哮般的怒吼。
炽热的空气被高温扭曲,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朦胧。
除了中央的巨型熔炉,石窟四周还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铸器所需的工具。巨大的锻造台,数个大小不一的淬火池,以及一排排挂满了奇形怪状锤、钳、凿的工具架。每一件工具都非凡品,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内敛的灵光。
“贵客,请。”李闻道躬着身子,侧身让开通路,那股热浪熏得他满脸通红,衣袍都被汗水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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