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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执事脸上的假笑凝固了。
那句“可以收卷了”,轻飘飘的,没有半分催促的急切,也没有考场结束时的如释重负,就那么平淡地,像是在说“天凉了,该加件衣裳”。
可这平淡的五个字,落在他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
他伸出去准备收取白卷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狼毫笔被轻轻放下,笔尖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温润的光。
再看那张羊皮纸,哪里是预想中的一片空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清隽,却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气,仿佛每一个笔画都藏着剑锋。
台下数万道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他的后背上,让他浑身发毛。
“刘执事,愣着做什么?收卷啊!”旁边一名不明所以的同僚低声催促道。
刘执事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他定了定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迈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不敢去看凌云溪的眼睛,只是低着头,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拿那张羊皮纸。
指尖触碰到羊皮纸的瞬间,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最顶上那一行字:“鬼爪藤,性阴寒,附骨之毒……”
仅仅十个字,刘执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一哆嗦,那卷羊皮纸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认识!她竟然真的认识!
他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将那卷沉甸甸的羊皮纸卷好,转身就走。或许是因为心神大乱,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众摔个狗吃屎。这狼狈的模样,又引得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只是这笑声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王辰看着自己表叔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他安慰自己,认识一两种偏门毒草算什么?说不定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后面全是胡编乱造的。
答卷被一一收齐,送到了高台中央的评审席上。
评审席由五位资深的炼丹师组成,为首的自然是墨老。其余四位,也都是在青阳城享有盛名的三品炼丹师。
按照惯例,答卷会先由四位评委交叉审阅,最后由墨老做最终评定。
凌飞雪的答卷最先被呈了上去。
一位姓孙的评委展开卷轴,只看了一眼,便抚须赞道:“不错,字迹娟秀,条理清晰。一百味药材,辨识出了九十八种,药性描述精准,无一错漏。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实属难得的天才。”
这番评价声音不低,清晰地传了出去。
支持凌飞雪的人群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凌家的席位上,凌震山那张灰败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他挺直了腰杆,脸上重新浮现出骄傲的神色。
凌飞雪微微扬起下巴,享受着众人的赞誉,目光却不自觉地瞥向了角落里的凌云溪,眼神里带着胜利者的矜持与怜悯。
很快,其他的答卷也陆续被审阅。王辰的成绩也不错,辨识出了九十三种,引得王家席位上一阵骚动。
广场上的气氛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人们议论着谁能进入前十,谁又将遗憾离场。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还有一个人的答卷,尚未被提及。
刘执事捧着凌云溪的答卷,手心全是冷汗。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评审席末位,将卷轴递给了一位最年轻的张评委。
张评委正在为凌飞雪的天赋赞叹不已,接过卷轴时还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道:“这是谁的?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是……是凌家,凌云溪的。”刘执事的声音细若蚊蚋。
“哦?那个交白卷的?”张评委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展开了卷轴。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鬼画符,或者干脆就是一片空白。
然而,当那密密麻麻、锋锐秀丽的字迹映入眼帘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
他愣住了,目光从卷首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
起初,他只是惊讶于这书写的速度和数量。可越往下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精彩。从惊讶,到困惑,再到骇然。他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睛瞪得像铜铃。
“张兄,怎么了?看到什么了,这副表情?”旁边的孙评委好奇地探过头来。
张评委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将手中的羊皮纸递了过去。
孙评委不以为意地接过来,目光一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和张评委一模一样。
“鬼爪藤……断魂香……蚀心木……天啊,这……这上面的药材……”孙评委的声音都在发颤。作为资深炼丹师,他一眼就认出,这份卷轴上罗列的,根本不是普通的考核药材,而是那份被公会列为“废题”的备用卷!其难度,比他们这些评委当年考三品炼丹师时遇到的还要高!
而这份答卷……
“全对……竟然……全对?”
孙评委的手抖得厉害,他看到了卷轴中段,关于“九幽蕨”的那段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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