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门轴在强行转动,每一个字都带着万载时光沉淀下的尘埃与滞重,在这片被幽蓝苔藓光芒笼罩的奇异空间中缓缓荡开。
季知遥全身紧绷,握着尖锐石块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死死盯着苔光边缘那个佝偻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仿佛是由无数枯槁的根须、潮湿的泥土以及一些暗淡的矿物碎屑勉强糅合而成,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的轮廓,不见五官,唯有两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即将熄灭炭火般的幽光,在应该是头部的位置缓缓闪烁。
它身上没有任何杀气,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与死寂。
秦夜阑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口,让他额角瞬间布满冷汗,呼吸急促。但他顾不得这些,目光紧紧锁定了那模糊的身影,尤其是它“目光”所及之处——他手中的黑色残玉和腕间微光闪烁的青金镯子。
残契的气息…希望的碎片…
这两个词如同重锤,敲击在他因疲惫和伤痛而近乎麻木的心神上。
“前辈…”秦夜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却努力保持着镇定与敬意,“我等…无意惊扰…乃被仇敌所迫,误入此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根须泥土构成的佝偻身影静立不动,唯有那两点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审视,在判断。周围只有菌类缓慢生长和幽蓝苔藓呼吸般明灭的细微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良久,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缓慢得令人心焦:“…仇敌…?是那…窃取了…生命轮回…权柄的…扭曲之影…吗…”
它的话语断断续续,却精准地道破了那地底存在的本质!
秦夜阑心中巨震,与季知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这个古老的存在,竟然知道判词契约的真相!
“是…”秦夜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眩晕感,“我等…正是从其所设的轮回囚笼中…侥幸逃脱…”
“…逃脱…”那守根之灵发出了一声仿佛叹息般的、气流穿过枯枝的声响,“…万载以来…你是第一个…能从它的‘本源祭坛’…活着离开…还带着…‘残契’与‘碎片’的…”
它的“目光”再次落在秦夜阑的手腕和掌心。
“…你手腕上的…是那扭曲之影…束缚众生的枷锁…却又被…新的火种…点燃…”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好奇,有审视,甚至有一丝极淡的…期待?“…而你手中的…是‘育心之种’…崩碎时…散落的…残片…”
育心之种!崩碎!
秦夜阑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残玉,急切地问道:“前辈…请问…育心之种…究竟是什么?它与那扭曲的判词契约…又有何关系?”
守根之灵沉默了更长时间,那由根须和泥土构成的身体似乎微微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回忆极其久远的事情。
“…契约…最初…并非枷锁…”它缓缓开口,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是守护…是联结…是生命…与轮回…自然流转的…神圣约定…”
“…‘育心之种’…便是那份最初契约…凝聚了双方…最纯粹生命本源与意志…所化的…核心圣物…它维系着平衡…滋养着万物…”
它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眷恋与怀念。
“…但…贪婪…滋生了背叛…”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万载不化的寒意,“…那扭曲之影…强行污染了契约的一极…将其扭曲为…单向掠夺的判词…它更企图…彻底吞噬…‘育心之种’…以完全掌控…生命与轮回的权柄…”
“…当年的守护者们…在最后时刻…自知不敌…便以自身永眠为代价…将‘育心之种’的核心…击碎并送离…避免其落入魔爪…” “…大部分碎片…散落无踪…唯有一块较大的核心碎片…被送入了这片…与地脉相连的…古老休憩之地…也就是…这里…”
它微微动了动,似乎示意着周围这片由巨大根须构成的巢穴。
“…吾…便是那核心碎片…逸散出的微弱生机…结合此地沉眠的古老地脉之灵…历经万载…偶然诞生的…守根之灵…” “…吾的使命…便是守护这最后一块碎片…等待…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希望’…”
它的话语虽然断续,却终于拼凑出了那段失落历史的惊人真相!
育心之种竟是最初契约的核心圣物!而判词契约的目的,除了掠夺,竟然是为了彻底吞噬它,完成最终的掌控!
秦夜阑和季知遥听得心神激荡,原来一切的源头竟是如此!
“那…那碎片现在何处?”季知遥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守根之灵那两点幽光转向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一只由根须扭曲而成的手臂,指向了这个巨大巢穴的最深处。
顺着它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幽蓝苔光几乎无法触及的黑暗核心,隐约可见一株极其奇异的植物。
它并非高大雄伟,相反,只有半人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枯槁的灰白色,如同失去了所有水分。它的形态像是一株蜷缩的幼苗,又像是一颗微微搏动的心脏,被无数更加粗壮、更加活跃的幽蓝色发光根须紧紧缠绕、包裹、甚至…吸取着。那些活跃的根须,正是构成这个巢穴壁的主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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