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如同凝固的银霜,覆盖着劫后死寂的祭坛废墟。巨大的湮灭深坑如同大地无法愈合的伤口,边缘光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残留死寂。坑边,那口失去了棺盖的古老石棺,沉默矗立,黑洞洞的棺口仿佛一只永恒凝视的独眼,投下扭曲而压抑的阴影。
沈清源半伏在冰冷的碎石与半凝固的血泊中,每一次微弱而艰难的呼吸都拉扯着碎裂的胸腔,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和翻涌的血腥气。断裂的肋骨如同倒刺扎入肺腑,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濒临崩碎的鼓点。失血带来的眩晕与寒冷,如同附骨之蛆,一点点蚕食着他残存的生命之火。
然而,比这具残破躯体的痛苦更甚的,是脑海中那依旧翻腾不息、冰冷刺骨的混乱洪流!
无尽的黑暗囚笼…永恒的饥饿啃噬…冰冷的石壁…绝望的低语…那道在黑暗中执着徘徊、散发着温暖纯净白光的模糊女子身影…那冰冷旋转、如同法则枷锁般的深紫诡镯光环…断裂的轮回旋涡…无数破碎时空的混乱碎片…
还有最后那一声,微弱却撕心裂肺的稚嫩哀鸣:“救我…”
这些冰冷、绝望、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无时无刻不在穿刺、切割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它们并非静止的记忆,而是活物般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冲撞、嘶吼,带来一种灵魂被撕裂、被同化的极致痛苦。眉心中那点被惨白枯手触碰留下的灰白印记,散发着幽幽的寒意,如同连接着那绝望囚笼的锚点,不断牵引着混乱的洪流涌入。
“呃…”沈清源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视野重影晃动,血污和冷汗模糊了视线。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残存的意志,强迫自己涣散的目光聚焦。
目标只有一个——近在咫尺的苏晚。
她侧躺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脆弱的轮廓。脸色是令人心悸的死白,如同最上等的寒玉,没有一丝血色。长睫紧闭,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凝固着永恒的疲惫与痛苦。干涸的紫黑色血痂烙印在紧抿的唇上,像一道不祥的封印。她的胸膛起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诡镯冰冷地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布满细微裂痕,黯淡无光,如同两块被彻底抽干了魔力的顽石,死气沉沉。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着沈清源的心脏。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世界。
他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手肘,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在碎石中挪动身体。粗糙的砾石摩擦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痛楚,他却浑然不觉。断裂的肋骨在胸腔内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涌上喉头的腥甜。
距离在缩短。
终于,他的指尖,带着未干的血污和冰冷的汗水,颤抖着,再次触碰到了苏晚冰凉的手背。
那刺骨的寒意让他心尖一颤,但指尖下那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脉搏跳动,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火种,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最后的光亮。
活着…她还在…
巨大的酸楚和更深的恐惧交织。他不再满足于触碰手背。他需要更近!需要确认!需要抓住这黑暗中唯一的真实!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身体又向前挪动了半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他死死咬紧牙关,鲜血从齿缝渗出。颤抖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与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拂开她散乱在苍白脸颊上的冰凉黑发。
月光下,那张脸脆弱得令人窒息。眉心的紧蹙仿佛镌刻着无法言说的苦难。沈清源的手指颤抖着,带着粗粝的茧和温热粘稠的血迹,极其轻柔地、如同触碰最易碎的琉璃般,抚过她冰冷的额角,试图抚平那紧蹙的沟壑。
他的指尖,沾染着自己的鲜血,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拂过她冰冷的鬓角。
就在那染血的指尖,即将掠过她苍白耳廓的瞬间——
他的动作,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猛地停滞!
布满血丝、被混乱记忆折磨得浑浊不堪的眼眸,瞳孔骤然缩紧!如同发现了宇宙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目光死死盯在了苏晚左耳耳垂的下方!
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在那毫无血色的耳垂边缘,紧贴着细腻肌肤的地方——
那点细微的、月牙状的幽白印记,正散发着清晰而纯净的光芒!
它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光影构成,如同将最清冷的一缕月华凝练于此。印记轮廓古老而神秘,线条流畅而优美。此刻,它正散发着一种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幽白光晕。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驱散周遭弥漫的、源自石棺和深坑的冰冷死寂与绝望气息。在这片象征毁灭的废墟中,它如同开辟出了一方微小的、静谧的、只属于生机的领域。
沈清源的呼吸彻底停滞,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忘记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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