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如同破碎的银箔,洒落在劫后的祭坛废墟。死寂是唯一的旋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焦糊味是唯一的空气。巨大的圆形深坑如同大地的伤疤,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残留湮灭气息。坑边,那口失去了棺盖的古老石棺,如同沉默的墓碑,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深坑边缘不远处,碎石染血。
沈清源背靠着半块冰冷的断石,每一次微弱起伏的胸膛都牵扯着碎裂般的剧痛。断裂的肋骨刺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烧感,如同在吞咽碎玻璃。内腑的伤势如同无数把钝刀在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濒死的晕眩。他的一条手臂软软垂落,臂骨碎裂,另一只手却死死地、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揽着怀中的人。
苏晚。
她无知无觉地蜷在沈清源怀里,脸色惨白如最上等的寒玉,没有一丝生气。嘴唇紧抿,残留着干涸的紫黑色血痂。眉心紧紧蹙着,仿佛在昏沉中依旧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唯有左手腕上那对布满细微裂痕、彻底黯淡的诡镯,和她心口深处那微弱到极致、却始终未曾彻底消失的一丝温暖余烬,证明着她尚未完全沉入永恒的黑暗。
沈清源低下头,下颌抵着她冰凉散乱的黑发。视线因剧痛和失血而模糊不清,重影晃动。他只能看到她毫无血色的侧脸轮廓,感受着她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呼吸拂过自己染血的颈窝。每一次那微弱的拂动,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破碎的心上。
“撑住…苏晚…”破碎的气音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血沫的咸腥。他想抬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连指尖都无法抬起。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残存的意识。身体的剧痛在麻木,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泥沼,视野的边缘开始被黑暗侵蚀。
要死了吗…也好…至少…在一起…
绝望的念头如同水草缠绕着下沉的灵魂。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
嘎吱……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门轴被强行转动,猛地刺破了祭坛废墟的死寂!
声音的源头,赫然是那口矗立在深坑边缘、如同墓碑的巨大石棺!
沈清源即将闭合的眼皮猛地一颤!残存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响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布满血丝的瞳孔因惊骇而微微收缩,死死望向石棺的方向。
月光惨白,映照着那口失去了棺盖的巨大石棺。
棺口黑洞洞的,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就在那深邃的黑暗边缘,棺口内侧冰冷粗糙的石壁上……
一只枯手,正极其缓慢地、摸索着探了出来!
这只手,与之前拖走林薇、被苏晚魂焰灼烧、最终被归墟湮灭的那只噬界幽骸的枯手截然不同!
它更加纤细、嶙峋,覆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色,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千年的标本,薄得几乎能看清底下青黑色的细小骨骼纹路。指甲并非漆黑尖长,而是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如同陈年骨殖般的色泽,细长、微微弯曲,顶端却异常尖锐。这只手以一种极其诡异、僵硬又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姿态,五根细长枯指如同蜘蛛的节肢,一点一点地抠抓着棺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它在摸索!
动作缓慢,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仿佛一个在无尽黑暗中囚禁了万载的盲者,第一次触碰到世界的边缘。
沈清源的心脏,如同被这只枯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脊椎骨瞬间窜起,头皮阵阵发麻!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他下意识地想抱紧苏晚后退,身体却沉重得如同被浇筑在岩石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惨白纤细的枯手,一点点、一点点地,从石棺内部的绝对黑暗中“爬”出。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这只手的主人是谁?棺中…还有东西?!
枯手似乎终于摸索到了棺口的边缘。它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五根惨白的细指轻轻搭在棺口外沿冰冷的石面上。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感知着外界的冰冷空气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死亡气息。
随即,它开始移动。
不是爬行,更像是…漂浮!惨白的枯手贴着棺壁外侧,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下移动。它的目标,似乎并非近在咫尺的深坑,也非祭坛废墟的其它地方,而是…沈清源和苏晚所在的角落!
惨白的手在冰冷的月光下移动,没有影子。它绕过深坑的边缘,在布满碎石和冰屑的地面上方寸许悬空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混合着万年古墓深处的土腥、陈年骨灰的腐朽,还有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间的冰冷死寂。这气息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让本就寒冷的废墟温度骤降,连沈清源呼出的白气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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