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无法驱散楚夜心底的寒意。“心镜之契”如同一个冰冷的植入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看似自由的归乡生活,本质是一场被精心编排的真人秀,而唯一的观众,是那位端坐于暗影王座、心思难测的女王。
他尽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与李哲插科打诨,陪父母吃饭闲聊,甚至开始在一家小型科技公司做起了远程顾问,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也试图让这场“观察”显得更加真实、自然。
这天,李哲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说发现了一家格调超棒的独立咖啡馆,非要带他去“洗洗肺”,换换被代码腌入味的脑子。
“失落镜城”。咖啡馆的名字带着一丝文艺的忧郁。内部装修是工业风混搭着些许复古元素,墙上挂着些抽象画和黑胶唱片,氛围安静而舒适。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楚夜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刹那间,楚夜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
像!太像了!
走进来的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背带裤,帆布鞋,双肩包随意地挎在一边肩上。她扎着清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阳光勾勒着她的侧脸轮廓——那眉眼,那鼻梁,那唇形……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几乎与幽夜女王洛菲丝有着八分相似!
然而,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截然不同。
洛菲丝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是蕴藏着风暴的星渊,是睥睨众生的冷漠与掌控。而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却像夏日晴空下的湖面,清澈、明亮,洋溢着毫无阴霾的活力与温暖。她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正转头和身边同行的、看起来是她朋友的另一个女孩说着什么,声音清脆,如同风吹铃铛。
楚夜僵在原地,手中的咖啡勺碰到杯壁,发出轻微的“叮”一声,引来了那女孩无意间的一瞥。
目光交汇的瞬间,女孩似乎也微微愣了一下,大概是惊讶于楚夜此刻过于直愣愣的、甚至带着某种惊骇的注视。但她并没有露出不悦或警惕,反而对楚夜礼貌地、带着点好奇地微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然后便和同伴走向了柜台点单。
那笑容,阳光得有些刺眼。
“喂!看傻了?”李哲用手在楚夜眼前晃了晃,挤眉弄眼,“可以啊哥们儿,眼光不错!这妹子是真漂亮,就是感觉年纪小了点……不过现在流行年下……”
楚夜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低下头,喝了一大口已经微凉的咖啡,试图用苦涩压制那荒谬绝伦的熟悉感与撕裂感。
“别胡说。”他声音有些干涩。
“谁胡说了?你刚才那眼神,跟见了鬼似的……不对,是跟见了仙女似的!”李哲还在喋喋不休。
楚夜却再也无法平静。他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柜台方向。那个酷似洛菲丝的女孩,正一边等着咖啡,一边和同伴轻松地聊着天,偶尔发出低低的笑声,肢体语言放松而自然。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充满生命力的模样,与暗影界域中那个苍白、强大、背负着沉重宿命的幽夜女王,形成了无比鲜明的、近乎残酷的对比。
是巧合吗?
还是……洛菲丝新的把戏?
用一个性格截然相反的“镜像”,来进一步试探他的反应?观察他在面对这张熟悉面孔却拥有完全不同灵魂时的情绪波动?
理智告诉他,后者可能性极大。以洛菲丝的手段,在地球上安排这样一个角色易如反掌。这简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针对他心理防线的酷刑。
然而,内心深处,又有一种微弱的声音在质疑。那个女孩的眼神,那份阳光开朗的气质,太自然了,自然到不像伪装。如果真是洛菲丝的傀儡,会如此……富有“人味”吗?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女孩和她的朋友端着咖啡走了过来,恰好坐在了他们隔壁的卡座。距离更近,那相似的容貌带来的冲击感更加强烈。楚夜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果香洗发水气息,与洛菲丝周身那冷冽幽暗的异香截然不同。
“学姐,你那个社会实践报告搞定了没?”女孩的朋友问道。
“快啦快啦!昨晚熬了个小夜,终于把数据分析部分搞定了!等会儿回去再把结论润色一下就行!”被称作学姐的女孩声音轻快,带着点小得意,“搞定之后必须犒劳自己一顿火锅!”
“就知道吃!”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听着隔壁传来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楚夜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社会实践报告?数据分析?火锅?这些词汇与暗影、王庭、裂痕、入侵……格格不入。
李哲似乎还想搭讪,被楚夜用眼神严厉制止了。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远离这个让他心神不宁的“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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