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邺城。
袁绍府邸深处的密室,灯火如豆,却照得一地狼藉。
“废物!一群废物!”
袁绍一脚踹翻了身前的青铜香炉,滚烫的香灰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那张素来以雍容华贵示人的面庞,此刻因暴怒而扭曲,双目赤红,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他最精锐的密探“鹰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折在了那穷乡僻壤。他谋划已久,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得到的“青鸟”,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飞走了。
这不仅是失败,更是羞辱。
“主公息怒。”
那个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方士,依旧恭敬地跪在地上,声音不起波澜,仿佛地上的狼藉与他无关。
“息怒?我如何息怒!”袁绍指着方士,唾沫星子横飞,“我的人死了,东西丢了,你却告诉我,现场留下了黑山军的箭和李玄的军徽?这是什么?这是在戏耍我袁本初吗!”
方士将头埋得更低:“主公,此事确有蹊跷。黑山军的箭矢,出现得太过刻意,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此乃嫁祸之计,手法粗劣,不足为信。”
“那李玄的军徽呢?”袁绍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
“这,才是真正的挑衅。”方士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枚军徽被压在一具‘鹰犬’的尸身之下,若非仔细勘验,极难发现。留下它的人,似乎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向您宣告他的存在。”
“是他?!”袁绍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果然是那个黄口小儿!斩我上将,夺我郡城,现在还敢抢我的人!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袁绍的刀,不利乎!”
“主公,或许……并非李玄本人。”方士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李玄此人,虽有勇力,但根基尚浅。能在‘鹰犬’的环伺之下,悄无声息地掳走青鸟,并反杀我等精锐,这等手笔,不似他能为之。属下以为,那只‘黄雀’,另有其人。他留下李玄的军徽,与留下黑山军的箭矢,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搅乱池水,让我们与李玄、张燕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这番分析,冷静而客观。
但盛怒之下的袁绍,却听不进半个字。在他看来,任何的谨慎与分析,都是软弱的托词。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够了!”他厉声打断了方士的话,眼中闪烁着刚愎自用的光芒,“不管那‘黄雀’是谁,李玄都脱不了干系!此獠已成我心腹之患,不除不快!传我将令!”
“主公!”
“命文丑点兵五万,即刻南下!我要让他那座小小的郡城,化为齑粉!我倒要看看,城破人亡之后,他还能拿什么来挑衅我!”
“那……青鸟之事?”
“一并处理!”袁绍一挥袖袍,语气斩钉截铁,“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另外,派人去太行山,告诉张燕,他的人头,我暂时替他留着。若不交出凶手,待我踏平李玄之后,下一个,便是他的黑山!”
方士跪在地上,沉默了。他知道,主公的杀心已决,再劝无益。
他只是在想,那只狡猾的“黄雀”,怕是此刻正在某个角落里,满意地看着这盘被他亲手搅浑的棋局吧。
……
官道如墨,延伸向无尽的黑暗。
五十余骑在旷野上疾驰,马蹄踏碎了深夜的寂静,只余下沉闷的回响。
夜空之上,寒星如碎钻,冷冷地俯瞰着这支孤独的队伍。风从北方刮来,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卷起每个人的披风,猎猎作响。
李玄一马当先,玄色的甲胄在星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没有去想陈群的担忧,也没有去想城中的防务。此刻,他的整个心神,都沉浸在那场杏林村的迷局之中。
黑山军的狼牙箭,幽州的青鸟符,袁绍的鹰犬,还有自己那枚玄甲军的军徽……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那个织网的人,那个代号“黄雀”的对手,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兴奋。
这不是三国演义里那些脸谱化的英雄莽夫,这是一个和他一样,能看到水面之下暗流的玩家。
他知道“词条”的价值,至少,他知道“青鸟医”的价值,甚至可能比袁绍知道得更清楚。他冷静,狠毒,工于心计,并且毫不犹豫地屠戮了一百多条无辜的生命来掩盖自己的行踪。
和这样的对手博弈,让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紧张了起来。
“主公。”
王武催马赶上,与他并行。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猛将,脸上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忧虑。
“为了一个医者,值得您亲身犯险吗?”
李玄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王武,我问你,我们玄甲军为何能以少胜多,屡败强敌?”
王武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主公指挥有方,我等将士用命,还有……玄甲精良。”
“说得对。”李玄点了点头,“可你想过没有,一场大战下来,我们伤亡多少?那些受伤的兄弟,有多少能重返战场?又有多少,只能在痛苦中解甲归田,甚至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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