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辙号的反重力装置掠过回音谷的入口时,陈默听见了细碎的呼喊。那声音不是来自某个人,而是从谷中漫延的溪流里飘出来的——银白的光木花瓣载着光脉的名字,暗紫的影木叶托着影脉的称谓,两者在水面碰撞时,会溅起带着回声的水珠,落在飞船的能量罩上,凝成会发光的文字。他指尖划过那些文字,触感温润如共生树的树脂,其中有个“夏”字尤其明亮,边缘缠着银白与暗紫交织的光带。
“别碰溪水里的鹅卵石。”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谷口的巨石后传来。光脉的老族长正蹲在水边,往溪里扔光木制成的小木牌,牌上写着影脉先人的名字,每个字都用影木汁液描过三遍。“我叫风,光脉的记名者。”他抬起头,银白的胡须里缠着暗紫的影木藤蔓,“影脉总说我们故意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会沉的木牌上,其实是怕水流太急,冲散了那些名字——光木牌遇水会发胀,能漂得更久。”
巨石另一侧立刻传来回应。影脉的老首领拄着影木拐杖,正往水里放黑曜石片,石片上刻着光脉先人的称谓,笔画凹槽里填着光木树胶。“我叫霜,影脉的刻名者。”她的黑袍袖口绣着光木花纹,说话时,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在谷中回荡,震得水面的花瓣纷纷转向,“光脉总骂我们把他们的名字凿在冰冷的石头上,其实是怕阳光太烈晒褪色——黑曜石能吸走多余的光,让名字保存得更久。”
陈默的左眼突然捕捉到水下的景象。溪底的淤泥里,光木牌与黑曜石片层层叠叠堆成小山,光脉的“鸣”字牌下,压着影脉的“默”字石;影脉的“守”字石旁,靠着光脉的“望”字牌。最深处有块半透明的琥珀,里面封着片白大褂的衣角,衣角上绣着的名字被水泡得发胀,却依然能看清是“林夏”——名字的笔画间,缠着两百年前的光木纤维与影木绒毛,像有人用时光做了个永不褪色的相框。
“回音谷的水,是用没说出口的名字熬成的。”风突然捡起块被水流冲上岸的木牌,上面的“叶”字已经模糊,他用指尖蘸着影木汁液补描,指腹的老茧擦过石面时,竟蹭出银白的光屑,“五十年前影脉有个叫叶的姑娘,总爱往光木林里跑,光脉的孩子说她是来偷果实的,其实是怕她被影脉的长辈发现——她偷偷给光木林的幼苗喂影木露水,怕它们熬不过干旱。”
霜同时捞起块翻倒的黑曜石片,石上的“枝”字缺了最后一笔,她用拐杖尖蘸着光木树胶填补,杖头的黑曜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暗紫的光,“光脉有个叫枝的少年,总在影木林里打转,影脉的族人说他是来踩坏树根的,其实是怕他被光脉的族长责罚——他悄悄给影木林的老树缠上光木绷带,怕它们扛不过风雪。”
陈默跟着他们往谷中走时,发现溪流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凿痕。左边的光脉刻痕里,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影木的果实;右边的影脉凿痕中,每个称谓下都缀着光木的花朵。走到中段时,岩壁突然向内凹陷,形成个天然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两本泛黄的册子:光脉的《记影录》里,每一页都用影木汁液画着影脉族人的肖像;影脉的《忆光册》中,每一行都用光木树胶粘着光脉的花瓣,花瓣的脉络里藏着“他今日笑了三次”“她的发绳是影木色”之类的细碎文字。
“这是‘双生册’。”风翻开《记影录》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片干枯的影木叶,叶脉间写着“霜”字,字迹是光脉特有的上扬笔锋,“光脉说影脉的名字太暗,得用我们的光来照亮;影脉说光脉的名字太亮,得用他们的影来沉淀——其实是怕有一天,后代会忘了那些曾为彼此付出的人。”
霜轻抚《忆光册》的封面,封面上的“风”字是影脉标志性的下沉笔画,边缘却用银白树汁描了圈光晕,“二十年前风的眼睛快看不见了,总说影脉的名字刻得太浅,其实是怕我知道他看不清我的名字会难过;我故意把光脉的名字凿得深些,让他能用手摸出笔画,却骂他老花眼连字都认不清——人老了,连关心都要裹着层刺。”
就在这时,谷中的溪水突然逆流。陈默抬头,看见灰雾正顺着岩壁的裂缝往下渗,所过之处,岩壁上的名字纷纷褪色,《记影录》里的肖像开始模糊,《忆光册》中的花瓣化作飞灰。更可怕的是,溪底的琥珀突然裂开,里面的白大褂衣角被逆流的水卷走,“林夏”两个字在水中碎成无数光点,像要彻底消散在漩涡里。
“它在吞噬被记住的资格。”风突然将所有光木牌拢到一起,用影木藤蔓捆成束,“灰雾想让我们相信,那些为彼此付出的人,从来都没存在过。”
霜同时将黑曜石片排成列,用光木树胶粘在石室的石壁上:“林夏说过,名字是活的,只要有人记得,它们就会在时光里发芽。”她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震得逆流的溪水泛起涟漪,那些碎成光点的“林夏”二字,竟在涟漪中重新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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