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质问惊得脸色骤变，那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瞬间涌上的铁青。她没料到这个一向懦弱、撞了柱子差点死掉的小贱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如此撕破脸皮！
“你……你放肆！”王氏指着苏清芷，手指气得直发抖，尖声斥道，“我好心为你操持，你竟敢当众顶撞我！不识好歹的东西！这些料子哪里不好？你……”
“哪里不好？”苏清芷冷笑着打断她，将手中那块破布狠狠扔回箱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目光扫过那些面露异色的宾客，最后定格在靖王府那位管事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
“靖王殿下乃天潢贵胄，纵有微恙，亦是金枝玉叶！我苏清芷今日入府，纵是冲喜，代表的亦是苏家的颜面，更是朝廷礼法！母亲用这等虫蛀霉烂之物充作嫁妆，送入靖王府……”
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清晰无比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究竟是嫁女，还是母亲存心羞辱皇家威仪？！想让苏家因‘羞辱皇室’的罪名，阖府获罪吗？”
那几个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宾客，脸色瞬间煞白！看向王氏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羞辱皇室！这个四字太重了！重到足以让整个镇国公府顷刻间灰飞烟灭！
王氏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发抖，脸上血色尽褪，连嘴唇都哆嗦起来，指着苏清芷：“你……你血口喷人！我……我没有……”
“没有？”苏清芷向前逼近一步，那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让王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不再看王氏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而是猛地转向那位一直沉默旁观的靖王府管事，目光锐利，声音斩钉截铁：
“这位管事大人！烦请做个见证！”
她指着那两箱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破烂，声音清晰：“今日我苏清芷出嫁，嫁妆单子何在？礼部可有存档？镇国公府库房可有底档？我生母当年十里红妆嫁入苏家，她的嫁妆单子，想必还在宗祠压着！”
她目光如炬，直视管事双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烦请管事大人即刻点验！按礼单，少一件金银器皿，少一匹绫罗绸缎，少一颗珍珠玛瑙，我便拼着这身残命，顶着额上这未干的血痂，敲响宫门外的登闻鼓，告御状！告镇国公府继室主母王氏，意图克扣原配嫡女嫁妆，以霉烂之物充数，藐视皇室，羞辱宗亲！请陛下，请宗人府，为我这‘晦气’的孤女，主持公道！”
“敲登闻鼓！告御状！”
这七个字，狠狠地砸在王氏的心口上！也砸得整个厅堂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登闻鼓一响，无论告状者有理无理，都先要滚钉板！这苏清芷额角血痂未愈，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竟敢说出如此决绝之语！她这是疯了？还是……真的豁出去了？！
王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冷，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看着苏清芷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这个小贱人……她不是撞柱子撞傻了，她是撞柱子撞出个厉鬼来了！她是真的敢！她真敢拖着整个苏家去死啊！
靖王府那位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管事，此刻眼神也终于有了些明显的变化。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清芷，又扫了一眼那两箱刺眼的“嫁妆”和面露惨色的王氏，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分量：“苏小姐所言，王府记下了。嫁妆单子，按制需对验。”
这看似中立的话语，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压垮了王氏！
“你……你敢威胁我？！”王氏的声音都变了，尖利得刺耳，带着愤怒和无法掩饰的恐慌，她死死地瞪着苏清芷，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苏清芷迎着她噬人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嘴角上那抹冰冷的弧度更加深了些许。她甚至向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只传入王氏和近在咫尺的苏映雪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威胁？”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母亲言重了。”
她的目光扫过王氏煞白的脸，又若有似无地掠过旁边同样惊呆的苏映雪，最后落回王氏那双惊怒交加的脸上，慢悠悠地道：
“女儿只是想……提醒您。”
她的声音更低，直刺入王氏最恐惧的神经：
“靖王殿下再是‘病弱’，再是‘落魄’……”
她微微停顿，唇角的弧度带着残忍的讥诮：
“他，也姓萧。”
萧！
当今天子的国姓！
王氏如遭五雷轰顶，眼前猛地一黑，身形晃了晃，若非旁边的苏映雪眼疾手快，她几乎要当场瘫软下去！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刻薄，所有的依仗，在这最根本、最不容置疑的皇权姓氏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羞辱宗室，藐视皇姓……这个罪名，别说她一个继室夫人，就是整个镇国公府，也承担不起！苏清芷这个贱人，是捏住了她，捏住了整个苏家真正的死穴！
王氏的牙齿气的咯咯作响，那是极致的恐惧和怨毒交织在一起的声音。她看着苏清芷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胜利者般冷酷讥诮的脸，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厅堂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宾客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靖王府的管事适时地，再次开口：“王夫人，吉时将至。嫁妆，还请按单备齐，请勿误了吉时。”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王氏最后一丝挣扎的幻想。
“……好……好！”王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血腥气。她猛地推开扶着自己的苏映雪，眼神怨毒地剜了苏清芷一眼，那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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