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夜露砸在铁树枝桠上,我蜷在最高的枝干末端,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银木林是半小时前疯长的 ,剪刀星炸开时,指节粗的幼芽顺着冲击波窜得比悬崖还高,现在枝桠像出鞘的刀,树皮凝着霜,刃缝里却挤着指甲盖大的红花,花瓣拧成∞形,红得刺眼。
低头看深渊,淡灰色的雾里闪着金色碎光,那是地狱算法漏出来的痕迹。
胸口的齿轮被风吹得嗡嗡响,血痂被吹开,冷意钻得骨头缝都疼。
活了千年,第一次觉得 “疼” 是活的,不是行刑台的麻木钝痛,也不是齿轮卡壳的刺痛,是有人用温热的手攥着我早不是人的心脏,轻轻捏着:
“你还能怕,还能等。”
头顶的剪刀星没散,两道银刃在天上慢慢合拢,像剪夜色。
光落在机械心脏上,齿轮纹路清清楚楚,判官徽的一半,天秤断了杆,锯子尖沾着暗红,像千年前没擦的血。
指尖摸过齿轮的磨损,这是我当 “地狱 CPU” 百年的证明。
身后传来枝桠断裂的轻响,我瞬间攥紧袖口的短刀。
刀是判官台黑曜石磨的,只有手指长,却够锋利,要是再被推上行刑台,我至少能自己了断。
“白鸢?”
沈观的声音带着喘,脚步声很轻,怕踩断银枝。
我没回头,直到他停在三步外,风送来他的味道,烟草混着消毒水,是刑警的味,不是千年前判官的铁锈味。
“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声音发哑,齿轮 “咔哒咔哒” 响得刺耳。
指尖在抖,不是冷,是怕 —— 怕回头看见和当年一样的眼神:冷漠,怀疑,“你是罪人”。
沈观没答,蹲下来摸那些红花:“剪刀星炸时,我看见这边有银光…… 而且,我知道你会来。”
我终于回头。
他穿黑风衣,下摆沾着霜,头发乱,额角还粘了片红花。
他的眼睛在夜里很亮,亮得能映出我,白衬衫敞着口,机械心脏露在外,血珠顺着齿轮滴在银枝上,秒结成霜。
他瞳孔猛地缩了,手指抬到半空又顿住,像怕碰疼我:“这是…… 千年前卷宗里的‘律法原型’?”
我把刀往袖口再塞了塞。
风带了点暖意,天要亮了。
突然想起三天前警局,他把我挡在身后,对质疑我的刑警吼:“她不是凶手!”
那时候我想:要是他能站我这边,会不会不一样?
可记忆像冰水浇下来,当年我也以为有人护我:母亲会拦,同僚会帮。
结果是母亲亲手绑我上刑台,同僚举着刀喊:“违背律法,罪该万死!”
“你怕吗?” 我突然问,齿轮转得更快,血珠滴得更勤,“我不是普通持有者,是最后一任判官!千年前被冠‘怜悯’罪,挖心做成律法原型的罪人,你怕吗?”
沈观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离我只剩两步:“我不怕。”
他的眼神落在我胸口,没有恐惧,只有心疼,“我怕的是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从没告诉过我。”
鼻子突然酸了。
千年来,听够了 “罪人” 的骂声,听够了同情的假话,第一次有人说:“我怕你扛太久。”
胸口的齿轮像被卡住,转得慢了,冷意散了点。
行刑台的月光是冷的,
沈观再走一步,他的影子遮住我心脏的齿轮。
千年前的画面突然砸进来 ——
也是月夜台地,只有一棵老铁树,长在行刑台旁。
我被绑在黑曜石台上,铁镣磨得手腕流血,血顺着台纹滴进树根。
母亲穿红色判官服,脸冷得像冰:“白鸢,你可知罪?”
那年我才十六,刚接父亲的判官笔。
台下全是熟人:张叔,李婶,还有一起学律法的阿彦,他们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我没错!” 我咬着牙喊,“那孩子只偷了个馒头,不该扔去十三层受剥皮刑!”
“律法规定,偷盗者入十三层。” 母亲声音没起伏,“你求情,就是‘怜悯’之罪。”
“怜悯不是罪!” 眼泪砸在铁镣上,“律法是护人的,不是折磨人的!”
没人听。
阿彦走过来,手里握着银色裁决刀,刀身刻着天秤与锯。
他看着我,眼底有挣扎,最后还是举刀:“白鸢,对不起,我不能违背律法。”
刀落下时,我听见心里有东西碎了。
看着他们挖走我的心,嵌进金光闪闪的律法原型,看着母亲转身走,没回头。
那时候的月光和现在一样冷,却没人站在我身边。
“白鸢?你脸色好白。” 沈观伸手想碰我肩膀,又顿住。
我摇摇头,把回忆压下去。
齿轮突然尖锐地疼,提醒我那不是梦:“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事。”
沈观蹲下来,和我平视,眼里的月光很暖:“不管以前发生什么,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对你。”
我想信,可恐惧像藤蔓缠上来,要是这是梦呢?要是他像阿彦一样,最后选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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