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已经有了几分暖意。
王水生正懒洋洋地靠在后勤处的办公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报纸,脑子里盘算着晚上是去小世界收拾庄稼,还是琢磨点新菜式。
突然,厂区里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就是一片巨大的喧哗和骚动,隐约还夹杂着惊恐的呼喊声。
“出事了!”
“车间!是车间出事了!”
“快来人啊!死人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猛地站了起来,面面相觑,脸色惊疑不定。
王水生也心里一咯噔,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车间出事……难道是……贾东旭?
他立刻跟着同事们冲出办公室,朝着人潮涌动的钳工车间方向跑去。
越靠近车间,混乱和恐慌的气氛就越浓。工人们脸上写满了惊恐,女工们甚至有人吓得哭出声来。
车间的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王水生仗着身强力壮,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只见车间地上,一大滩刺目的鲜血蔓延开来。两台巨大的、冰冷的机床之间,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周围散落着变形的零件和断裂的工具。
其中一个人,身形瘦弱,穿着熟悉的工装……正是贾东旭!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下的血泊还在缓慢扩大,眼看是凶多吉少。
王水生心里暗道一声:“果然……”
然而,当他的目光移到旁边那个人身上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另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身材高大结实,穿着同样沾满油污的工装,那张方正的、平时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双目紧闭,额头上一个可怕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
是李强!李强大哥!
怎么会是李强?!!
王水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电视剧里根本没这出啊!
李强怎么会卷进贾东旭的事故里?!
去年冬天,正是这个男人和他媳妇,把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给了自己一碗救命的糊糊,一份温暖的庇护……这份天大的恩情,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
“草!”王水生猛地骂了一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转身,发疯似的扒开人群,朝着车棚狂奔而去!他的自行车还停在那里!
平时骑回南锣鼓巷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王水生几乎把自行车蹬得冒烟,一路疯狂地按着车铃,不顾一切地穿梭在行人之间,只用了不到七分钟就冲到了94号院门口!
车子还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踉跄着冲进院子,声音因为奔跑而嘶哑变形:“嫂子!嫂子!快出来!李大哥出事了!在厂里出事了!”
张雁正在屋里哄孩子,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呼喊,手里的针线筐“啪”地掉在地上。
她脸色瞬间煞白,冲出门外,看着王水生那副惊慌失措、满头大汗的样子,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强子……强子他怎么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车间事故!伤得很重!快!跟我去厂子里!”王水生顾不上细说,一把扶住几乎站不稳的张雁,又从她怀里接过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妞妞,“孩子给我!嫂子,快上车!”
他几乎是半抱半扶地把魂飞魄散的张雁弄上了自行车后座,然后将小妞妞塞进她怀里,自己蹬上车,再次玩命地朝着轧钢厂方向骑去!
一路上,张雁的哭声和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刀子一样割着王水生的心。
他咬紧牙关,把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腿上。
好不容易再次冲进轧钢厂,来到车间附近,却被告知:“人已经拉走了!伤得太重,厂医务室处理不了,直接送第六医院抢救了!”
“第六医院?!”王水生眼前一黑,第六医院离这可不算近!
“草!”他又骂了一句,调转车头,载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张雁和哭闹不止的孩子,再次汇入车流,朝着第六医院的方向奋力骑去。
风在他耳边呼啸,但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回荡:
“李大哥!你千万不能有事!你绝对不能有事!我还没报答你呢!我王水生有恩必报!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王水生搀扶着几乎软成面条的张雁,在抢救室外冰凉的木质长椅上坐下。
张雁怀里紧紧抱着还在抽泣的小妞妞,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大门,身体不住地发抖。
王水生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凉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贾东旭死了就死了,他妈的活该!可李大哥……李大哥怎么会……”他内心嘶吼着,巨大的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去年冬天那个冰冷的夜晚,李强和张雁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份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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