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昏迷不醒、嘴角甚至淌下一丝晶莹哈喇子的茂川秀和,王汉彰的脸上露出极度鄙夷和不屑的神情,继续说道:“这个茂川,好歹也算跟咱们打过几次交道,这家伙是诡计多端,心术不正,但有个毛病,有点优柔寡断,做事总想留三分余地,显得他手段高明。跟他打打马虎眼,耍耍滑头,很多事情就能糊弄过去。”
王汉彰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老安,你想想,真要是把他弄死了,青木公馆或者天津驻屯军换一个更愣、更狠、更不讲规矩、完全不懂中国情况、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武夫来,你觉得,咱们还能有现在这点转圜的余地吗?那帮愣头青,会跟你讲道理?会听你耍花腔?只怕是二话不说,直接派兵封门抓人!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一点腾挪的空间都没有了!”
安连奎皱着眉,琢磨着王汉彰的话,虽然心里那股恶气难出,但也不得不承认,王汉彰说的确实在理,而且看得更远。
他混迹江湖多年,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深知人性的复杂。有时候,留着熟悉的敌人,彼此摸得着底细,知道对方的路数和弱点,确实比面对一个完全未知、不知会从哪里下死手的陌生敌人,要相对“安全”一些。这无关胆气,而是生存的智慧。
然而,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咽下这口恶气又是另一回事。看着茂川秀和那副毫无知觉、任人宰割的样子,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这姓茂的如何像附骨之蛆一样盯着兴业公司,如何明里暗里下套子、使绊子,安连奎就越想越觉得憋气,胸口堵得发慌。
本以为今天借着这机会,能干脆利落地结果了这个心腹大患,没想到这到嘴的鸭子,还是得眼睁睁看着它扑棱着翅膀飞了?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他悻悻地啐了一口,大步走上前,抡圆了粗壮的胳膊,将全身的憋闷和怒火都灌注在手掌上,结结实实地在茂川秀和那因为醉酒而通红的胖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房间里炸开,力道之大,让茂川秀和的脑袋猛地歪向另一边,脸上瞬间浮现出几个清晰的指印。
“操!真他妈的便宜这个日本兔崽子了!”安连奎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骂道,仿佛这一巴掌打出去,才勉强顺过一点气来,“妈的,就当是老子先收他一点利息!狗日的东西!”
王汉彰紧闭着嘴,没有阻止安连奎的泄愤行为。他心里又何尝不憋屈?只是他肩上的担子更重,需要考虑的更多。直到安连奎喘匀了气,才沉声催促道:“赶紧去安排人,手脚麻利点,路上千万别出岔子。”
安连奎重重地哼了一声,又瞪了昏迷的茂川一眼,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不多时,窗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以及细微的人声和搬运重物的动静。王汉彰悄走到窗边,用手指拨开厚重的窗帘,露出了一丝缝隙,向外窥视。
看着安连奎指挥着两个绝对信得过的伙计,像抬一头死猪一样,将软成一滩烂泥的茂川秀和塞进了一辆黑色汽车的後座。紧接着,那几个被打得半死的日本浪人,也被七手八脚地拖了出来,胡乱塞进了车里。
汽车发动了,尾灯划出两道红色的光痕,缓缓驶离兴业公司的大门,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融入了天津卫南市三不管的喧闹之中。
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王汉彰的心,却没有随着茂川秀和的暂时离去而有半点的轻松,反而像是被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向下坠去。
危机只是暂时推迟,而非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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