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丞相府后园的木芙蓉开得正盛。这日,柳依依应丞相之邀入府赏花,同被邀请的,还有那位已纳为妾室、风头正劲的“红颜知己”——出身清河崔氏旁支的崔姨娘。
崔姨娘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珠翠环绕,容色娇艳,眉宇间带着新宠特有的矜傲与锋芒。她由丫鬟簇拥着,远远见了柳依依,目光便如细针般刺来。
柳依依却只穿着一身月白绣淡紫兰花的襦裙,墨发间一支素银簪子,通身上下再无多余饰物,却越发显得清雅脱俗,如一支雨中新荷。
丞相坐在亭中主位,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位佳人,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他喜欢这种被才貌双全女子环绕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依旧魅力不减,权势煊赫。
“依依来了,坐。”他温和地招呼柳依依,又对崔姨娘点了点头,“婉儿也坐。”
崔姨娘款款坐下,目光扫过柳依依,唇角微勾:“早闻柳姑娘才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独特。”她刻意在“独特”二字上顿了顿,带着一丝隐晦的贬损。
柳依依浅浅一笑,如春风拂过湖面:“崔姨娘过誉。依依不过是蒲柳之姿,比不得姨娘出身名门,风华天成。”她语气柔和,却将“出身名门”几个字咬得清晰。
崔姨娘脸色微僵。她最恨旁人拿她的出身与苏小婉相比,虽说是崔氏旁支,但与苏小婉的厨娘出身相比,她自认高贵百倍。可柳依依这话,听着是奉承,细品却像是在她与那被软禁的苏小婉之间划了等号,都是依附丞相的女子罢了。
丞相似乎并未听出其中的机锋,只笑道:“今日秋光正好,不如依依抚琴一曲,以助雅兴?”
“大人有命,妾身自当遵从。”柳依依起身,走到早已备好的古琴前。
她并未选择时下流行的柔靡之音,而是素手轻拨,一曲《广陵散》的杀伐之音骤然而起。琴音激越,如戈矛相交,带着一股不屈的凛然之气,瞬间冲散了亭中旖旎的氛围。
崔姨娘听得眉头直蹙,她素来不喜这等“吵闹”的曲子,只觉得刺耳。她忍不住打断:“柳姑娘,这曲子未免太过……刚烈了些,与这赏花的雅事怕是不合吧?”
柳依依琴音不停,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清冷如冰:“姨娘有所不知,《广陵散》乃聂政刺韩相之曲,抒发的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与不畏强权的风骨。依依以为,比起那些只知吟风弄月、依附攀援的靡靡之音,此曲更配得上丞相大人的身份气度。”
她这话,明着是捧丞相,暗里却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崔姨娘脸上。依附攀援?说的是谁?
崔姨娘脸色顿时涨红,霍然起身:“你!”
“好了。”丞相适时开口,打断了这场即将升级的冲突。他深深看了柳依依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女子,不仅才情出众,骨子里竟还有这般棱角?他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更有趣味。《广陵散》……倒是勾起了他几分年轻时的豪情。
“依依的琴艺,总是能别出心裁。”他淡淡赞了一句,算是揭过此事。
崔姨娘气得胸口起伏,却不敢在丞相面前放肆,只得狠狠瞪了柳依依一眼,重新坐下,手中的团扇几乎要捏碎。
柳依依垂眸,继续抚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琴音依旧铿锵,带着无声的挑衅与冷漠。她今日此举,一是进一步吸引丞相的注意,让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二来,便是要激怒这位崔姨娘。
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更容易露出破绽,也更容易……被利用。
琴声袅袅散去,丞相抚掌称赞。柳依依起身施礼,目光不经意间与远处月洞门后那双沉寂的眼睛对上——是苏小婉。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亭中的一切。
柳依依朝那个方向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
苏小婉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随即转身,消失在深院的阴影里。
当日下午,柳依依离开后,丞相便收到了苏小婉派人送来的“菊花佛手酥”和“蟹粉狮子头”。丞相看着那精致的点心和熟悉的菜肴,想起柳依依方才的《广陵散》与崔姨娘的失态,再对比苏小婉这“恰到好处”的温柔体贴,心中那杆天平,不由得又向“懂事”的旧人倾斜了几分。
他却不知,菊花与蟹肉,亦是相克之物。
崔姨娘在自己的院落里摔碎了一套上好的官窑茶具,咬牙切齿:“好个柳依依!一个低贱的商户女,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而柳依依回到“岑记”,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与岑卿。
“火候差不多了。”岑卿听完,冷静道,“这位崔姨娘,怕是忍不了多久了。下次,你带‘核桃酪’去。”
核桃酪,味美,却与某些酒类同食易生痰。她们需要让丞相的“咳嗽”,更合乎情理。
秋风卷着落叶,在丞相府朱红的高墙外打着旋儿。府内,暗流汹涌,三个女子的战争,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悄然决定着那位权势滔天者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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