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带来的消息,让小小的二层楼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与警方可能的勾结,意味着他们赖以藏身的这座城市,其保护色正在褪去,甚至可能变成囚笼。
顾长钧当机立断,不能再被动等待。“广济堂”这个据点已经不再安全,必须立刻转移。
然而,在“鬼手”及其眼线可能已经布控的情况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成了一个极大的难题。大张旗鼓地收拾行李显然不行,分批离开也可能被盯梢。
“只有一个办法,”顾长钧目光扫过陆文清和周老板,声音低沉而果断,“金蝉脱壳。”
他的计划大胆而细致。由周老板出面,以“顾先生病情加重,需紧急送往设备更好的西医医院”为由,雇一辆救护车(这在当时的香港已不罕见)前来“广济堂”后门。顾长钧和沈如晦、念雪则伪装成病人和家属,躺在担架上,盖上白布,由周老板信任的伙计抬上救护车。而陆文清则稍后,以医生身份,乘坐另一辆普通的黄包车离开,在预定地点汇合。
这样做,既能制造他们仍在“广济堂”的假象(救护车接走重病号合情合理),又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在外的风险。
“那这栋小楼……”周老板有些迟疑,这里毕竟经营多年。
“必须舍弃。”顾长钧语气不容置疑,“周老板,你的情义我们铭记于心,但绝不能连累你。我们离开后,你立刻对外宣称我们已转去医院,并尽快将这里恢复原状,或者……暂时关闭药铺,出去避避风头。”
周老板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沉重地点了点头。
计划定下,立刻执行。沈如晦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迅速将最重要的细软和文件贴身藏好,给念雪换上最普通的衣服,低声安抚着有些不安的孩子。顾长钧则最后一次检查了周围的情况。
傍晚时分,一辆挂着十字标志的救护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广济堂”后门僻静的小巷里。两个穿着白大褂(实则是周老板的心腹伙计假扮)的人抬着担架匆匆进入小楼。片刻后,他们抬着盖着白布、似乎毫无声息的担架出来,小心翼翼地送上救护车。穿着素色旗袍、面色焦急的沈如晦抱着念雪紧随其后,也钻进了车厢。
救护车没有鸣笛,缓缓驶离了小巷,混入了暮色渐浓的车流中。
约莫一刻钟后,陆文清提着出诊箱,从容地从前门走出“广济堂”,拦下一辆黄包车,报了一个位于湾仔的、真实存在的西医诊所地址。
一切似乎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陆文清乘坐的黄包车拐过第一个街角时,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街对面一间茶楼的二楼窗口,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
被盯上了!陆文清心中一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示意车夫保持速度,心中飞速盘算。对方显然没有完全相信“重病转移”的说法,或者,他们本就兵分两路,同时监视着前后门。
他不能直接去汇合点,那样会暴露所有人的行踪。必须甩掉尾巴!
“师傅,不去诊所了,去皇后码头,快点,我赶船。”陆文清忽然改了目的地,并多塞了几个铜板。
车夫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那辆载着顾长钧一家的救护车,在按照预定路线行驶了一段后,顾长钧突然敲了敲驾驶室隔板,低声道:“师傅,麻烦前面路口右转,去油麻地警署。”
开车的也是周老板安排的可靠之人,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这一突然的变向,果然让后面一辆若即若离的黑色轿车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迟疑了一下才跟上。
顾长钧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制造混乱。如果对方连去警署都敢跟,那说明其嚣张程度远超想象;如果不敢跟,那他们就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果然,那辆黑色轿车在接近警署路口时,猛地减速,然后掉头离开了。
金蝉脱壳,险中求存。一场无声的较量,在香港华灯初上的街头,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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