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过度的护士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诡异地不沾半点雨水泥泞,洁净得如同刚从福尔马林罐中捞出。她纹丝不动地矗立在肆虐的暴雨核心,仿佛暴雨本身也在畏惧她周身散发的死寂。那支握在她戴着惨白橡胶手套手中的巨大金属注射器,已不再是医疗器具,而是某种亵渎生命的图腾。针筒内,粘稠翻腾的黑血如同拥有独立意志的深渊活物,每一次蠕动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与铁锈混合的恶息。幽冷的针尖,精准地、带着一种超越语言的死亡宣告与冰冷邀请,遥遥锁定了雨棚边缘、在天地之威下显得渺小如蝼蚁的林深!
“哒…哒…哒…”
那缓慢、稳定、如同为林深生命倒计时的高跟鞋踏地声,再次穿透雨幕的狂暴喧嚣,清晰无比地敲打在他紧绷欲断的神经弦上!无脸护士似乎只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站姿,重心前倾了微不可察的一寸。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动作,让那指向林深的针尖,瞬间变得更加“精确”,仿佛无形的死亡射线已经完成校准,无声地咆哮着:锁定完成,无处遁形!
恐惧,不再是抽象的情绪。它化作冰冷的铁爪,狠狠攫住了林深的心脏,挤压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几乎要将那点残存的生命之火捏碎!跳下去?两层楼的高度,下面是坚硬如铁、冰冷无情的水泥地,更有一个手持黑血毒针、守株待兔的怪物!退回那个刚刚爬出来的、梯子已倒塌的黑暗洞口?通道深处弥漫的浓郁血腥味和黑暗中可能潜藏的、比眼前护士更可怕的未知之物,同样是一条通往绝望的单行道!
右腕处,那五个晶化的指印处传来一阵尖锐过电般的剧痛,仿佛有冰锥沿着尺神经的路径狠狠凿入。麻木感已经无情地吞噬了整个小臂,像一块贪婪的、不断生长的万年玄冰,疯狂汲取着他的生命力与温度。怀中被雨水浸透、冰冷沉重的母亲的白大褂,紧贴着胸口,那微弱到几乎被风雨抹去的、属于云薇的独特气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冷冽,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而他的左手,正死死攥着张野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抛给他的那个冰冷的金属听诊器。
听诊器!
为什么是它?在通道塌陷、自身难保的绝境中,张野舍弃了任何可能的武器,选择了这个医生最日常的工具?在这个每一步都暗藏杀机、规则扭曲的诡域里,它是否蕴含着超越其表象的力量?是否如标本室的规则残片、墙壁上燃烧出的焦黑文字所揭示的那样,声音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关键?是密码?是钥匙?还是……陷阱?
这个念头如同混沌黑暗中骤然擦亮的一点火星,微弱却带着灼热的希望。林深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钉在下方的无面死神身上,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与求生的欲望双重压迫下,以前所未有的超频状态运转。标本室的规则——“凝视标本超3秒者,需在60分钟内重现其死亡过程”;墙壁燃烧出的警告——“垂直之物必倒塌”;母亲留下的血字——“勿信活性归零!”……这个世界遵循着冰冷、扭曲却逻辑自洽的法则!声音……密码……规则……三者之间必然存在联系!
无脸护士似乎彻底耗尽了等待的耐心。那只握着巨大针筒、戴着惨白手套的手,极其稳定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向上抬起了整整一寸!针尖的寒芒在晦暗的雨夜中骤然亮起,如同毒蛇发动致命一击前,那蓄满力量的最后凝视!
不能再等了!零点一秒的犹豫都将是永恒的沉寂!
林深眼中最后一丝彷徨被决绝的火焰烧尽!他不再看向下方的死神,而是猛地将听诊器的金属胸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近乎狂暴地按在了身下冰冷、湿滑、遍布锈迹与雨水的铁皮雨棚上!
“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源自大地心脏深处的金属嗡鸣,瞬间通过听诊器的传导杆,毫无衰减地、清晰地撞入他的耳膜!这声音绝非雨点敲打的杂乱噪音,而是一种稳定、低沉、带着某种古老而奇特的共振频率!仿佛这块饱经风霜的锈蚀铁皮,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与某种深层规则共鸣的音叉!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回应”性质的声响,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林深濒临崩溃的意志!有效!听诊器果然不只是一件物品!它是张野用生命传递的钥匙!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心跳,将耳件死死塞入双耳,物理性地隔绝了大部分狂暴的雨声轰鸣,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听诊器传来的那片独特的“声之海”中。
“嗡……嗡……”那低沉稳定的金属背景音,是这片声海的基石。
“噼啪……噼啪……”密集的雨点敲打声被过滤后,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
“哒…哒…哒…”下方无脸护士那催命的高跟鞋踏地声,通过金属雨棚的传导,变得异常清晰、沉重,每一次落下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头骨上,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