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河水夹杂着晚风拍得船舷轻晃。
爵室内,烛火昏沉,映得甄望鬓边霜白愈发明显。
他背手踱至窗边,脚步放得极轻。
其目光扫过立在门侧的“健壮”护卫。
那人虽着青色劲装,发达的“胸肌”却将皮甲撑出硬挺线条。
开口却带着偏阳刚的女子声线:“望叔,我已命人探过。”
“他们嘴严得很,但从那些凉州大马,及亲卫口音来看,基本可以断定来自雍凉。”
“他”刻意压低声音,用仅两人可闻的声调说着自己的猜测。
甄望长叹一声,眉头紧锁,似在斟酌:“嗯……莫要再去探其根底了。”
他眉间满是苦闷,絮叨道,“今汝父卧病在床,再这般下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袁本初之子,已多次向我等讨要家丁充其麾下,如今又盯上甄家祖宅,逼我等迁往邺城…”
“其用心昭然若揭,恐兄长若撒手人寰,我等……唉!”
“呸!”
“壮汉”猛地按剑上前两步,凑到他身边。
眼中怒火迸射,咬牙道:“实在不行,我便带弟兄们半道将其截杀!也好过任人宰割!”
甄望连忙示意噤声。
“姜儿,不可莽撞,我等还有机会!崔家主言此人……”
他手指着下方舱室,声音再度压低:“此人乃我等机缘。”
“依我看,来自雍凉且地位崇高,又现身河北,定是那龙凑城下破军斩将、生擒麹义的那位!”
“或许…真能借其势摆脱困局,也未可知……”
说着,他攥住甄姜衣袖,沉声告诫:“而你,是家族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铤而走险。”
说着,又劝道:“等船到河内,你就带人离开,切莫引得贵人误会。”
“传言他颇有神异,能观人气数,你这易容再像,若为其所察,恐招降罪!”
甄姜望着叔父满是焦虑的脸,终是长叹一声,缓缓点头。
“我听望叔的。”
天刚蒙蒙亮,晨风吹来缕缕凉气。
马超刚踏出二层舱室,一股浓重的马粪味便混着河水腥气飘来。
往下看去,七八名仆从正来回穿梭,清理着底舱马粪。
舱内通风本就弱,百余匹战马的排泄物积了半宿,味道顺着舱门缝隙便往上涌。
而甲板上,更是一片狼藉。
白马羌出身的亲卫们大多扶着船舷弓着腰,有的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面白如纸。
几个羽林孤儿出身的亲卫亦瘫坐于甲板上,腿脚发软无法站立。
他们皆生于雍凉,长于雍凉,见惯了草原戈壁,哪受过这罪。
若是寻常小河边也就罢了,可这黄河之水波涛不断,真晕起来,只能靠搬运气血勉强抵消不适。
初时,还管用些,也让他们安稳睡了一觉。
可随着时间一长,便是运起气血,那头晕、反胃之感却再也压之不住,个个吐得是晕头转向。
反观游侠儿们那边,却是半点事没有。
裴元绍正与戴玉二人吹着微风,单手举着数百斤狼牙槊锻炼臂力。
庞娥靠在桅杆上擦拭短刀,偶尔与身旁人说笑两句。
仿佛脚下不是摇晃的船板,而是平坦的陆地。
毕竟,作为游侠,平日里闯荡四方,山里跑、水里游乃是常事,什么没经历过?
便是让他们泅渡过江,都不在话下,更遑论晕船了。
眼前这反差,倒让马超对他们的期待更甚。
吸纳游侠儿组建宿卫营这决定,兴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转头看着亲卫们虚弱的模样,又不由暗忖:若此时江面上杀出一批贼寇,前来拦截,怕是……
“呜~~!”
说什么来什么!
顶层爵室忽地响起响亮号角声。
马超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大河之上,正有数十艘小舸正呈合围之势,朝一艘坊船围拢而去。
吼叫、奸笑、辱骂之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显然,是有水匪正在拦道抢劫。
见有楼船驶来,群匪不由加快了划桨速度,转瞬便逼向坊船。
随即响起阵阵厮杀与呐喊。
马超眼神一凝,当即朝爵室下令:“加速,挺进!”
爵室内的甄望收到命令,不敢耽搁,立刻以机械装置传讯底舱。
片刻后,船身猛地一震,机械转动声中,船速骤增,破开浪花朝事发处急速冲去。
靠得近了,坊船惨状清晰入目。
七八名棹手或栽倒舱内,或坠入河中,周遭河水亦染成赤色。
船心处,一壮汉持枪而立,枪尖淌血。
数名护卫持刀环护着位锦衣女子,正与登船水匪殊死搏斗。
不过几息,便有十余名水匪已倒在壮汉枪下。
突然,远处数名水匪射手暗放冷箭,趁壮汉正与水匪首领搏斗,两支箭矢直扎入他后背!
可壮却似无知觉般,枪势愈发凌厉,死死守住女子身前,寸步不退。
待楼船即将撞上,群匪方才慌忙跳回小舸,欲四散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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