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藤蔓轨迹在晨光里舒展时,光海突然泛起细碎的涟漪。不是浪涌,而是像有无数片羽毛同时拂过水面——林晚凑到舷窗旁,看见那些之前缀在轨迹上的光粒正在膨胀,老夫妇留下的浆果香凝成淡红的雾,小栀辫梢的红绳影化作细弱的光丝,就连芽芽踩出的亮晶晶脚印,都开始渗出蜜色的光。
“是故事在生长。”织网者的光丝突然绷紧,在舱顶织出的星图上,那枚“连”字周围正冒出无数条虚线,像蛛网般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守灯人的灯塔就在虚线尽头,那里的光,是故事发酵的味道。”
顾淮深调出星图坐标时,芽芽突然从陶罐旁跳起来,原初之核水晶发出急促的嗡鸣。它顺着光丝爬上驾驶台,水晶顶端指向左前方——那里有片正在旋转的星云,边缘泛着书页泛黄的色泽,仔细看,能发现星云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字迹,像被风吹散的书页残片。
“是‘故事之墟’。”顾淮深指尖划过屏幕,星图上的虚线在星云中心交汇,“我妹妹的星图里画过,说守灯人收集的故事若没及时酿进灯塔,就会在这里凝结成雾。”
星舰靠近星云时,林晚忽然听见细碎的声响。不是机械运转声,而是低低的絮语,像有无数人在耳边轻声讲故事——有农业星的妇人说麦浪灌浆的夜晚,有空间站的孩童数舷窗外的星子,还有个熟悉的女声,带着点怯生生的雀跃,说要把光海里的浆果酿成会唱歌的酒。
“是小栀。”顾淮深的指腹轻轻按在舷窗上,那里恰好飘过一缕红绳般的光丝,“她的故事也飘到这里了。”
话音未落,星云突然散开一道缺口,一艘奇特的星舰从里面缓缓驶出。船身不像金属,倒像用千万张泛黄的书页叠成,船帆是半透明的羊皮纸,上面用银线绣着句话:“每个故事都是未熄灭的灯”。甲板上站着个穿粗布长衫的老人,手里握着支铜制的笔,笔尖正滴下金色的墨汁,落在光海里,便化作串跳动的文字。
“是守灯人。”织网者的光丝在星图上绕了个圈,“他船帆上的字,会随遇见的故事生长。”
那老人似乎早就察觉他们的到来,笑着朝舷窗挥了挥手。他的声音像从旧书里钻出来的,带着纸页的糙感:“你们藤蔓上的光,甜得很呢——是带着记忆果的香气吧?”
星舰泊在故事之墟边缘时,林晚才发现那片星云里藏着无数细碎的光团。有的像蜷缩的猫,有的像半开的花,老人说那是没讲完的故事,“卡在喉咙里的叹息,没说出口的惦念,都会在这里慢慢发酵。”
他递给顾淮深一片薄如蝉翼的星贝,“贴在耳边听听?”
顾淮深刚把星贝凑近耳廓,突然浑身一震。里面传来的不是声音,而是幅流动的画面:小栀蹲在酿酒人的星舰甲板上,手里捏着支粉笔,正往船身画葡萄藤,老夫妇在一旁笑着递浆果,阳光落在她辫梢的红绳上,像滴凝固的蜜糖。
“这是她留在故事里的影子。”老人用铜笔轻轻敲了敲星贝,“每个被记住的人,都会在故事之墟留下点东西。有的是声音,有的是温度,有的是像这样,连阳光的角度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晚接过星贝时,里面飘出的是童年舱室的味道。荧光花在窗台上轻轻晃,母亲正用布擦她摔碎的星图仪,碎玻璃折射的光斑里,藏着句没说出口的“别怕”。她忽然想起老奶奶发间那朵干花,原来有些暖,早在时光里长成了会自己发光的种子。
芽芽的水晶突然朝着星云深处亮起,那里有团最大的光团,像枚半透明的茧。老人顺着水晶的方向望去,眼里泛起温柔的光:“那是三百个文明的睡前故事凝结的核,我们要把它嵌进灯塔的基座——你看,它在抖呢,是在等新的故事进去。”
顾淮深从舱里抱出那瓶混着小栀和老夫妇酒香的星酿,瓶身上的“小栀”二字在光海里轻轻跳动。他把酒瓶凑近那团光茧,酒液里的光粒立刻涌了出来,像群归巢的蜂,争先恐后地钻进茧里。光茧猛地亮了一下,竟渗出层淡紫色的光晕——是小栀最喜欢的颜色。
“故事和酒一样,要混着喝才够味。”老人用铜笔挑起一缕光茧的光晕,在星舰的藤蔓轨迹上画了个圈。那圈光晕立刻化作串小小的星子,像给藤蔓挂上了串灯笼,“等所有故事都融进光茧,灯塔就能亮了。到时候,光海尽头会升起道虹,所有迷路的星舰,都能顺着虹找到回家的路。”
织网者的光丝突然在舱顶抖了抖,新的星图上,故事之墟周围的虚线正在变粗。有的来自飘着炊烟的农业星,星舰上载着装满麦香故事的陶罐;有的来自响着童谣的空间站,孩子们正把新编的儿歌折成纸船放进光海。它们像无数条小溪,正朝着光茧汇聚。
暮色漫进舱室时,老人把那支铜笔递给林晚:“来,把你们的故事也写进去吧。不用太长,一句‘我们遇见了酿酒人’就好——故事最要紧的,是让后来者知道,他们不是第一个赶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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