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笔还在响,宴昭的尾音消散在风声里,像一根细针,扎进宴晚三年来所有的隐忍和期待里。
她想起沈时烬昨夜在监控里看她改稿的模样,想起他让老周调病历的声音,突然觉得那些若有若无的温柔,不过是他在找另一个替身的证据。
“够了。”她猛地按下停止键,录音笔“咔”地切断了所有声音。
王小雨的嘴张了张,最终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宴晚抓起包往外走,门被风撞得哐当响。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照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照见她攥着录音笔的手在发抖——那里面不仅有妹妹的遗言,还有她三年来所有的自我欺骗,此刻正碎成一地锋利的玻璃。
电梯“叮”的一声开门时,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有沈时烬的未接来电,备注还是刺眼的“沈总”。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最终按下关机键,任手机在包里震动成一团模糊的嗡鸣。
楼梯间的风灌进来,吹乱她的头发。
宴晚扶着栏杆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想起三年前签替身协议时,沈时烬说“别爱上我”,现在她才明白,最可笑的不是她动了心,而是他们都困在一场误会里,把真心当成了谎言,把遗憾熬成了毒。
走到二楼时,她的手机在包里最后震了一下,彻底安静。
宴晚摸出珍珠簪别在发间,凉意贴着后颈,像妹妹的手,轻轻抚过她的伤口。
而录音笔里的那句“你爱的是我姐的设计”,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像一记重锤,砸开了所有被她小心封存的真相——原来沈时烬从未爱过宴昭,他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她的设计,她的光,她的温度。
可现在,这光就要熄灭了。
宴晚是在便利店的洗手间隔间里哭出声的。
她把自己锁在贴着“小心地滑”标语的玻璃门后,录音笔被握得发烫。
水台的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尾,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像被暴雨打湿的蝶。
王小雨说的“你比她有生气”此刻听起来格外讽刺——她的生气,是建立在妹妹用死亡为她铺路的废墟上。
“不是你不懂世界……”她对着镜子喃喃,喉结哽得发疼,“是我们没让你好好活。”最后几个字散在抽噎里,混着水龙头滴水的脆响。
她想起宴昭十六岁生日时,举着珍珠簪说“姐你戴这个最好看”,那时妹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哪知道后来这根簪子会别在她发间,替妹妹看尽三年来的羞辱与隐忍。
便利店的广播突然响起“欢迎光临”,宴晚猛地吸了吸鼻子。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着沈时烬的未接来电界面,“沈总”两个字像两把刀,扎得她手指发颤。
她点开相册,翻出三年前宴昭最后一次发的消息:“姐,我给沈总送完设计稿就去医院看妈妈,你别太担心。”配图是电梯里的自拍,白裙子被风掀起一角,珍珠簪在发间闪着微光。
“我来替你讨个明白。”她对着照片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整理证据的过程像在解剖自己。
她翻出压在箱底的“晚照”旧设计稿,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宴昭用荧光笔标注的“姐这个领口线条绝了”;找出沈时烬三年来撕毁的设计图残片,用透明胶一点点粘成拼图;王小雨的访谈录音被转成文字,“她说‘你爱的是我姐的设计’”这行字被她用红笔圈了三次。
最后她写了封信,信纸是宴昭生前最爱的浅蓝底色,笔尖在“沈时烬”三个字上顿了三秒:“这不是弥补,这是救赎。你欠她的,欠我的,该当面说清了。”墨迹在“清”字末尾晕开个小团,像滴未干的血。
盛霆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宴晚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手里的牛皮纸袋沉得像块铅。
她摸了摸袋口的封条——那是宴昭高中时用的贴纸,小熊举着“真相大白”的牌子。
电梯“叮”的一声,她猛地转身,却只看见保洁推着清洁车经过。
“来了就别躲。”她对着墙角的摄像头说,声音里带着三年来少有的锋利。
监控室里,沈时烬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屏幕里的宴晚垂着眸,发间的珍珠簪闪了闪,像极了那晚他在工作室阴影里看她改稿时,她抬头的瞬间——那时他鬼使神差没走,现在想来,大概是贪那点“像”的温暖。
宴晚把纸袋轻轻放在门口,金属搭扣磕在大理石上发出脆响。
她后退两步,又上前把袋子往门缝里推了推,确保沈时烬一开门就能看见。
转身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在敲他的心跳。
沈时烬盯着监控画面,指节攥得发白。
他记得老周说“宴昭小姐的日记里写过姐姐的设计有温度”时,自己翻遍瑞士医院的病历,泛黄的纸页间真的掉出张雏菊速写——和宴晚十二岁画的那幅一模一样。
他也记得昨夜在工作室,宴晚改稿时咬着下唇的模样,和宴昭画图时如出一辙,可他当时只觉得烦躁,现在才惊觉,原来他早把“像”看成了“是”。
纸袋在监控里投下小小的阴影。
沈时烬的手悬在电梯按钮上,最终收了回来。
他扯松领带,喉结动了动,对着空气说:“晚晚,你总要给我留条路。”可这句话没等飘到门口,就被玻璃幕墙外的风声卷走了。
宴晚走出盛霆大厦时,暮色已经漫成深蓝。
她裹了裹外套,手机在包里震动——这次是母亲的护士发来消息:“阿姨今天透析时说梦见昭昭了,说她穿白裙子,笑得多甜。”她盯着消息,眼泪又涌了出来,却没擦,任由凉风吹得脸生疼。
“小姐。”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宴晚转身,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半张保养得当的脸——是沈时烬的母亲,宋清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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