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1年马德里贸易博览会的喧嚣尚未完全消散,伊莎贝尔的窗台便多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火漆上印着葡萄牙王室的盾徽——金色城堡与银色盾牌交错的图案,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指尖划过火漆,指甲边缘蹭上一点暗红,像极了十年前那场仓促定下婚约时,王宫地毯上洒落的石榴汁液。
那年她才两岁,裹在绣满玫瑰的襁褓里,被侍女抱进英格兰王宫的议事厅。葡萄牙使者捧着缀满珍珠的婚约文书,声音洪亮地念出“若昂王子”的名字时,她正攥着斐迪南二世的手指,把一颗剥好的橘子瓣塞进他掌心。如今十年过去,橘子树的果实结了一茬又一茬,当年的若昂王子已成了葡萄牙的新国王,而她,成了整个欧洲都在觊觎的威尔士公主、英格兰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殿下,曼努埃尔一世陛下的葬礼定在四月中旬,葡萄牙王室希望您能以‘准王妃’的身份出席。”侍女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谨慎。伊莎贝尔展开信件,葡萄牙文的字迹刚劲有力,字里行间都透着若昂三世急于稳固王位的迫切——他刚继承王位,国内贵族对他的支持尚不稳固,急需通过与英格兰的联姻获取政治筹码,更想借伊莎贝尔背后的欧洲贸易联盟,打通葡萄牙通往北欧的贸易航线。
可信中只字未提伊莎贝尔的年龄。1521年,她刚满十一岁,身形还带着少女的纤细,手腕细得能被斐迪南二世的手掌完全包裹。别说生育子女,就连宫廷礼仪中的成人礼,都要等三年后才能举行。若昂三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在赌——赌英格兰王室会为了与葡萄牙的贸易合作,将这场婚约继续拖延下去;赌伊莎贝尔背后的联盟,会为了葡萄牙控制的大西洋航线,对年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备车,去见沃尔西。”伊莎贝尔将信件折起,塞进腰间的丝袋。丝袋里还装着一枚欧罗铸币,是去年第一批铸币时特意留下的,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发亮。马车驶过伦敦的石板路时,她掀起窗帘,看见集市上的商人正用欧罗交易——荷兰的奶酪、意大利的丝绸、法国的葡萄酒,都在欧罗的流通下顺畅流转。可葡萄牙的商品却很少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葡萄牙没有好货,而是因为他们的船队被英格兰的关税拦在多佛尔港外,每次入境都要缴纳比其他国家高五成的税费。
这就是若昂三世急于联姻的真正原因。葡萄牙控制着通往印度的海上航线,手里握着欧洲最稀缺的香料资源,却因为没能加入贸易联盟,始终被排斥在欧洲主流贸易圈之外。他们想通过婚约,让英格兰降低关税,甚至让葡萄牙以“联姻盟友”的身份,破格加入欧洲贸易货币统一体系,用欧罗结算香料贸易。
“殿下,葡萄牙的使者今早又来催问婚约的事了,还带来了曼努埃尔一世陛下生前收藏的红宝石项链,说是给您的聘礼。”沃尔西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桌上摊着一张英格兰与葡萄牙的贸易数据表,红色的墨迹标注着“香料进口成本”——去年英格兰从葡萄牙进口的胡椒,每磅成本比从意大利商会购买的高出三个欧罗,“若昂三世打的算盘很清楚,他想借婚约换关税优惠,还想让我们帮他说服联盟,接纳葡萄牙加入铸币体系。”
伊莎贝尔走到桌前,指尖点在“香料进口成本”那一行:“可他忘了,现在的联盟,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需要看葡萄牙脸色的小团体了。我们有捷克的银矿、荷兰的铸币技术、神圣罗马帝国的市场,就算没有葡萄牙的香料,也能从威尼斯商人手里买到印度的货物。”她顿了顿,从丝袋里掏出那枚欧罗,放在数据表上,“而且,他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我的婚姻,从来都不是用来交换短期利益的筹码,而是要为联盟的长远贸易布局服务。”
沃尔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看着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公主,想起十年前她第一次在议事厅里提出“统一货币”的想法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可如今,她已经能看透各国君主的政治算计,甚至能在贸易谈判中精准抓住对方的软肋。“那您打算如何回复葡萄牙?直接拒绝婚约,恐怕会激怒若昂三世,他很可能会转而与法兰西结盟,到时候我们在大西洋的航线会受到威胁。”
“不,我们不直接拒绝。”伊莎贝尔拿起笔,在婚约文书的空白处写下“年龄”两个字,“我们以‘年龄不符’为由,提出解除婚约,但要给若昂三世留一个台阶——告诉他,等我成年后,葡萄牙仍有优先联姻权,前提是这三年里,葡萄牙必须与联盟建立‘临时贸易伙伴关系’,遵守联盟的关税标准,并且开放里斯本港,允许联盟的商船停靠补给。”
这个提议看似让步,实则暗藏玄机。“临时贸易伙伴关系”意味着葡萄牙要按照联盟的规则行事,却不能享受联盟成员国的优惠待遇——他们的商人可以使用欧罗结算,但铸币份额为零;他们的港口可以停靠联盟商船,但要缴纳比成员国高两成的停靠费。若昂三世若是同意,就等于承认了联盟的贸易规则,为日后正式加入联盟埋下伏笔;若是不同意,解除婚约的责任就不在英格兰这边,欧洲各国只会认为是葡萄牙国王急于求成,不顾及公主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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