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从冰冷黑暗的海底缓缓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痛觉。
右肩胛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全身的肌肉骨骼仿佛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无处不散发着强烈的酸软和无力感。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闷痛。
锖兔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但洁净的木制屋顶椽子,以及铺得整齐的茅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草药清香,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让他潜意识里感到安心的、类似松木和阳光混合的气息。
这不是他的秘密基地,也不是他早已化为废墟的家。
他下意识地,用干涩沙哑的喉咙,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吐槽:
“陌生的……天花板……”
话音刚落,他自己就先愣了一下。
等等……这句式……这既视感……
‘靠!’他在心里立刻给了自己一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玩前世看动画时的梗?真是刻在DNA里的宅男之魂……’
吐槽归吐槽,极强的警惕心让他瞬间压下所有杂念,试图立刻坐起身来观察环境。
然而身体刚刚一动,剧烈的疼痛就让他闷哼一声,重新跌躺回去,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唔……”
他的动作和呻吟似乎惊动了什么。
一道赤红色的影子瞬间从床边飞来,落在他枕边,发出急切而担忧的“锵锵”声。
是鸿鸣。它的小脑袋凑近锖兔的脸,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虑,用喙轻轻蹭着他的脸颊,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看到鸿鸣,锖兔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它还在,说明情况至少没有坏到最糟。
同时,房间的纸拉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锖兔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尽管身体无法动弹,但他还是死死盯住了来人。
正是他昏迷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身影!
红色的天狗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沉静如水的蓝色眼眸。
他身穿深蓝色波浪纹羽织,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无声,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最让锖兔注意的是他的气息——沉静,内敛,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却也感觉不到丝毫弱者应有的波动。
这是一个强者,一个将力量收敛到极致的强者。
天狗面具人走到床边,似乎察觉到锖兔已经醒来并且高度警惕。
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先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回望着锖兔。
鸿鸣立刻飞了起来,悬浮在锖兔和天狗面具人之间,小小的身体绷紧,赤红色的羽毛微微竖起,发出带着警告意味的低鸣,显然对这个人充满了戒备。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锖兔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着疑问和警惕。
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虽然大概率对方救了他,但对方也应该看到了轰鸣的特殊性,面对陌生人,谨慎永远是第一位的。
天狗面具人看着对他龇牙威胁的鸿鸣(话说鸟类有牙齿吗?),又看了看床上重伤但眼神倔强冰冷的少年,那双沉静的蓝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无奈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很慢,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锖兔有些意外的动作——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锖兔受伤的右肩,又指了指旁边矮几上的草药碗,最后指了指锖兔又指了指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你受伤很重,需要吃药,我不会害你。
接着,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缓缓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天狗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大约三十多岁、略显沧桑却十分端正的脸庞。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面容十分的温柔慈祥,但是岁月的累积又让他的面容显得坚毅和沉稳。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是那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深邃的蓝色,此刻正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审视、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看着锖兔。
这张脸……莫名地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鸿鸣的警告声低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只是飞回锖兔肩头,紧紧靠着他的脖子。
锖兔心中的戒备也稍稍降低了一些。
对方的表现确实不像有恶意,而且……不知为何,他看着这张脸,看着那蓝色的波浪纹羽织,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尤其是那羽织的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男子将面具放在一边,端起了药碗,走到床边,用平静无波的语气回答道:
“这里是我的家,狭雾山的深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能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叫,鳞泷左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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