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幽若的心口。
她那刚刚挺直的腰杆,瞬间垮了下去。娇躯剧烈一颤,脸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比雪还要苍白。
魅魔。
这两个字,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疤,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恐惧的梦魇。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宗主魏庄都只知道她天赋异禀,却不知她血脉的真正来历。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可现在,这个秘密,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当着所有宗门长辈与同门的面,揭开了。
那感觉,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刺骨的寒风与无数道审视的目光。
屈辱,恐惧,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双总是带着冷傲的紫色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充满了无助与哀求。
她身后的魏庄,以及那些幽魂宗的长老弟子们,听到“魅魔”二字,也是齐齐一愣。
随即,一道道充满了震惊、错愕,甚至……厌恶与鄙夷的复杂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幽若的身上。
魅魔,在九天十地的传说中,名声极差。她们是天生的尤物,是玩弄灵魂与欲望的大师,却也因此,被视为不洁与堕落的象征。
强大的魅魔,是能让圣人道心都为之动摇的祸水。而弱小的魅魔,往往沦为强者们随意采撷的玩物与炉鼎,下场凄惨。
难怪……难怪圣女殿下年纪轻轻,便拥有如此媚骨天成的气质。
原来……她竟是那种血脉。
一些长老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闪躲,下意识地,与幽若拉开了一丝距离。
感受到身后那些熟悉目光的变化,幽若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任由那尖锐的牙齿刺破娇嫩的皮肤,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那剧烈的刺痛,反而让她那即将崩溃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今天,若不给出一个解释,不仅她自己,甚至整个幽魂宗,都可能因为她这不洁的血脉,而被这位喜怒无常的老祖,彻底厌弃。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直视着苏哲,声音因为压抑着极致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回……回老祖,弟子……并非纯血魅魔。”
“我的母亲,是人族。我的父亲……是来自北寒道州之外,一个强大世家的嫡系子弟。”
她开始讲述那个被她埋藏了近百年的,充满了血与泪的往事。
她的母亲,曾是北寒道州一个不出名的小宗门圣女,在一次外出历练时,偶然救下了一位身受重伤的英俊青年。两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
可谁知,那青年伤好之后,却不告而别,只留下了一句“等我回来”的空洞承诺。
母亲怀着身孕,苦等了十年,等来的,却是那个男人早已在家中安排下,与另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神女成婚的消息。
心灰意冷之下,母亲脱离宗门,独自一人,生下了她。
因为混杂了魅魔血脉,她天生便与众不同,也因此,受尽了白眼与欺凌。母亲为了保护她,带着她四处流浪,最终,在一次被仇家追杀时,为了护她周全,力竭而亡。
“我母亲……至死,都未能等到那个人,回头看她一眼。”
幽若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那积压了百年的恨意与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听完这个故事,苏哲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幽若,像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趣闻,然后,用一种充满了玩味的语气,淡淡地评价道:
“魅魔血脉,天生的灵魂大师,玩弄法则的好苗子。”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幽若那张写满了悲愤的脸,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可惜,你连皮毛都没摸到,简直是暴殄天物。”
幽若猛地一愣,完全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苏哲却已经懒得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用一种仿佛在阐述真理般的平淡语气,继续说道:
“垃圾的不是血脉,而是使用它的人。”
话音未落,他随意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那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无视了空间的距离,轻描淡写地,点在了幽若那光洁的眉心之上。
幽若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预想中的惩罚并未到来。一股温和的,不带丝毫侵略性的混沌气流,从苏哲的指尖,涌入了她的识海与四肢百骸。
那股气流,仿佛是万物的起源,带着一种创世般的伟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脉深处,那股与生俱来,总是让她心烦意乱,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欲望的魔性力量,在这股混沌气流的冲刷之下,如同被暖阳融化的冰雪,又像是被春风抚平的皱纸,瞬间便被安抚,被净化,被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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