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江边上,画舫中乐声悠扬,才俊佳人谈笑风生,可是舫内静室之中,气氛却十分压抑。
寇愍一手捏住长须,另一只手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似把利剑一样紧紧盯着一旁的崇岳,可是嘴角依然微微勾起,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芸芸众生,有哪个不是为了嘴里这口吃的?难道方士出世,能不为名利?”
崇岳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寇愍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并且显得特别的坦荡,道:“寇老说的不错!只不过还有句话,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崇某还是自认为是君子!”
寇愍眼神一凛,又紧跟着问道:“可这天下之人皆为俗人,哪个不为利?上至社稷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都是如此,只不过所求之利却是不同!不知先生所求是何利?”
崇岳并没有直接回答寇愍,而是身体向着窗边倾斜,转头看向窗外的江边,说道:“既然寇老要谈‘利’,那我也就说说这个‘利’吧。”
说着崇岳便抬手指向窗外江边那熙熙攘攘的游人,道:“寇老可能看到江边那个做炸糕的小贩吧。”
寇愍顺着崇岳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同桌的杨振与寇广也抬眼看去,只见江边的龙神庙广场上摆着众多各式各样的小贩,只不过天色已黑,距离又稍微有些远,虽然庙会广场上的半空悬挂着许多各式灯笼照明,可依然看得不真切,只不过,寇愍他们都不在意,因为他们知道崇岳要说的不仅仅是那个做炸糕的小贩,崇岳所指代的是众多市井百姓。
寇愍看向窗外,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庙会上众多谋生的小摊贩,而后略微点点头,道:“老朽垂垂老矣,看不真切了,且此处距庙会有些远,也听不真切,不过老朽再来时确实见过那个小贩,好似摊位周围围着不少百姓,应该是做的不错的!”
崇岳亦是点点头,道:“不错,他的摊位周围确实有不少百姓,再看那摊主喜笑颜开的脸色定是今夜收获颇丰!这便是‘利’,百姓为此而立足!又有‘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们都丰衣足食,自是安乐无边!此乃民之利。”
寇愍眼中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手指不住的轻抚着白须,道:“先生所言不错,见地非常!”
崇岳接着说道:“谢寇老夸赞,人人皆为利,若说我不为利,则显得不太真诚了!可我所想要的,仅仅是看遍世间百态,品遍世间百味!”
寇愍闻言皱了皱眉,问道:“难道先生不想手握重柄?”
崇岳回过头,紧紧盯着寇愍的眼睛,问道:“手握重柄?服侍帝王?”
寇愍亦是紧紧盯着崇岳,似是要看透一切,道:“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先生年纪轻轻,便能以术法令满城回春,难道不想让人刮目相看,从而走入帝王之眼?”
崇岳浅浅一笑,道:“帝王在我眼中与那贩夫走卒无异,皆是红尘中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别,我啊,天生懒散,所愿也是只护苍生安宁!”
寇愍听到崇岳所说,顿时便愣了一下,他从没想过崇岳真的会这么说,虽说他从杨振那里听说过这个说法,只是他却不信世间真有这样的人,但是此刻崇岳说话的时候目光坦然,没有夹杂一丝他念,这让纵横官场数十年,看遍天下英才的寇老太傅确信崇岳所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的。
窗外的江风钻进静室,将寇愍胸前的长须吹得来回摇摆,就连静室舱顶悬挂的那盏琉璃宫灯也在江风的拂动下左摇右摆,不过好在盏中的灯火有琉璃的护持,并没有出现忽明忽暗的现象。
虽然静室之中灯火依旧,可是寇愍心中却掀起了层层波涛,眼前之人与他所见过的人都不相同,果真像杨振所说,此人真是个临凡的谪仙,可他心中还存着疑问,不敢完全信任此人。
寇愍面色并没有因为心中的起伏而出现丝毫变化,而后迅速抑制住心中的波动,松开捋着长须的手,双手扶案,正色道:“敢问先生为何要做那违反时令之事?难道不是在炫耀自身术法之强,能力之众?”
崇岳见这老太傅句句话离不开那“祥瑞”,加上年前杨振所说的有关当今陛下之事,就明白寇愍实际就是在忌惮自己的身份,便说道:“寇老不用如此担忧,首先我不是你所认为的方士,我所求的不在朝堂而在红尘之中!若是朝堂中影响了红尘,那我也会为了这红尘之众而出手!再者,那场所谓的‘祥瑞’实乃我无心之举,却没料到会让您老如此忌惮,不过您也尽管放心,我自不会去京城寻那天阙之人,我所在乎的只有这天下苍生而已!且这苍生不仅有着黎民百姓,还有那芸芸生灵!”
崇岳言罢,寇愍忽觉自窗外钻进静室的江风小了许多,头顶的那盏琉璃宫灯已然不再摇晃,胸前的长须也不再拂动。
寇愍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他自认不会看错人,而一旁的杨振看到寇老太傅的脸颊不再紧绷,便知他已经解开心结,便轻轻咳了一声,提示寇广赶紧斟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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