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窝棚废墟上,青烟袅袅,混杂着血腥、虫尸焦糊和粮食焚烧后的奇异焦香。
三方运送粮草的人马,如同三股互不相容的浊流,在杏花村这片刚刚经历地狱的滩涂上,轰然相撞。
北境边军副将韩猛,豹头环眼,一身铁甲染着塞外的风霜,他勒住躁动的战马,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村中的惨状,最终死死钉在箫景轩,和他怀中昏迷的女子身上,瓮声喝道:
“本将奉密令押粮!杏花村主事者何在?速速交割密证!”
他身后的数十辆粮车,蒙着厚厚的油布,沉甸甸地压着地面,散发着诱人的谷物气息。
几乎同时,总督府参将刘通,一个面白微须、眼神闪烁的中年将领,也带着数十车粮草挤上前来,他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极深的惶恐:
“下官奉总督大人钧令,特送‘体恤粮’两千石!不知……不知那‘私账’……”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试探。
另一边,人数最少却最精悍的禁军小旗官(密探头目),面沉如水,手按腰刀,冷冷开口:
“奉上谕,接管杏花村一切事务,查收前朝余孽张淮之篡位铁证!闲杂人等,退避!”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韩猛和刘通身上刮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和居高临下。
空气仿佛是凝固了,只剩下战马不安的响鼻,和火堆余烬噼啪的微响。
三方人马互相戒备,剑拔弩张,目光如同实质的钩锁,在空中激烈碰撞。。
粮车近在咫尺,却无人敢动分毫。
所有的焦点,都落在了废墟前,那个抱着昏迷女子、满身血污却站得笔直的青年身上。
箫景轩抱着赛豆豆,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三方将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没有回答任何一方的问话,反而微微侧头,对着身后如同磐石般伫立的张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张将军,民鞘军听令:封锁村口所有通道!无我手令,一粒粮、一个人,不得出入杏花村!擅闯者,”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冰的刀锋,“无论官阶,格杀勿论!”
“喏!”张莽声如洪钟,带着百战精锐的凛冽杀气。
数十名民鞘军士兵轰然应诺,刀枪并举,迅速散开,如同冰冷的铁闸,瞬间卡死了村口所有出路!
动作之迅捷,杀气之森然,令三方人马的护卫,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脸色微变。
箫景轩这才将目光,转回三方将领,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弧度:
“诸位将军,远道送粮,辛苦。密旨所示,皆已收到。然,交割密证,非一人之功,亦非一时可成。”
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着周围废墟中瘫坐、眼神空洞麻木的村民,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杏花村遭逢大难,饿殍遍地,人心涣散。密旨所涉之物,关乎社稷,更系于民心。若村中饿殍再添新鬼,怨气冲天,恐污秽圣物,届时……谁也拿不到你们想要的。”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方将领心头!
韩猛眉头紧锁,刘通脸色煞白,禁军小旗官眼神更加阴鸷。
是啊,如果村民都饿死了,或者暴动毁了东西,他们这趟就白跑了!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箫景轩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
“密旨所言,乃绝密。然,东西藏于何处,非我一人所知。”
他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村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煽动性:
“唯有让这杏花村活过来!让这些见证者吃饱穿暖,有力气开口,有心气回忆!让他们亲眼看到朝廷的‘体恤’!届时,谁是忠,谁是奸,谁藏匿了东西,谁知晓内情,自然水落石出!诸位将军的粮草,便是这‘活水’!便是打开密库的钥匙!”
“想拿东西?先赈灾!”
这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三方将领脸色变幻不定。
箫景轩的话,堵死了他们所有强行索要,或直接搜查的路!
密旨是假的,但“东西”藏于村民中,这个借口却无比刁钻!
把赈灾和获取密证强行捆绑在一起!不赈灾,就得不到东西!还可能担上逼死灾民、毁坏密证的罪名!
韩猛率先反应过来,他虽粗豪却不傻,立刻接口,声如洪钟:“不错!本将奉旨押粮,首要便是赈济灾民!彰显朝廷恩德!来人!卸粮!开灶熬粥!”
他大手一挥,边军士兵立刻行动,开始从粮车上卸下粟米袋子,在村中空地架起大锅。
动作麻利,显然早有准备。
刘通暗骂韩猛狡猾,但也只得挤出笑容:“总督大人心系灾民!体恤粮即刻发放!按户按人,绝不短缺!”
他也指挥手下卸粮,同时眼珠乱转,显然在盘算,如何在赈灾中找出“私账”线索。
禁军小旗官脸色铁青,他奉的是“接管”和“查收”的密令,可箫景轩一番话,把他架在了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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