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边境的风,带着砂砾的粗粝和荒原的苍茫,吹拂在八百狼群的身上。队伍蜿蜒如龙,沉默前行,只有甲胄摩擦的铿锵声与沉重的脚步声汇成一股肃杀的韵律。新附的数百人经过数日血腥的“历练”与高压整合,眼神中的惶恐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服从与隐晦的凶光。
然而,八百张嘴,每日消耗的粮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从潼关带出的补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一股无形的焦躁,如同疫病,在队伍中悄然滋生,尤其是在那些新附者之间。目光不时扫过日渐干瘪的粮袋,又偷偷瞄向队伍中央那副沉寂的担架,心思浮动。
这一日,前方探马疾驰回报,带来了一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五爷,六哥!前方三十里,‘黑水隘’,有兵马拦路!看旗号是‘陇西镇抚使’刘宏的人,人数约一千五,据险列阵,堵死了去路!”探马语气急促,带着一丝紧张。一千五百人,几乎是他们现有兵力的两倍,而且还是据守隘口。
“刘宏?”王老五独眼微眯,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凉州大小军阀多如牛毛,这刘宏显然不算什么顶尖货色。
韩六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什么狗屁镇抚使,闻着味儿来的秃鹫罢了!看咱们装备好,又拖着‘累赘’(他看了一眼担架),以为能捡个便宜!”
王老五没有立刻回答,他策马来到一处高坡,眺望远方隐约可见的险峻隘口。对方兵力占优,又占据地利,硬冲损失必然惨重。他目光扫过自家队伍,尤其是在那些新附者脸上停留片刻,看到了压抑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蠢动。
他拨转马头,回到队伍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都听到了?前面有条看门狗,嫌咱们路过吵着他了,龇牙咧嘴挡着道,还想抢咱们的粮食,扒咱们的甲胄。”
他顿了顿,独眼寒光四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刻骨的轻蔑与暴戾:“你们说,该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
随即,以三百老卒为核心,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宰了他!!”
“扒了狗的皮!!”
“抢他们的粮!杀光他们!”
新附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杀气所慑,下意识地也跟着呼喊起来,声音却参差不齐,带着几分虚张声势。
王老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猛地拔出战刀,刀锋直指黑水隘方向:
“狼崽子们!亮出你们的獠牙!”
“让这些坐井观天的癞蛤蟆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狼群!”
“此战,不要俘虏!不要缴获!只要——杀!”
“杀——!!!”
军令如山,杀气盈野!
队伍不再隐藏行迹,如同一条苏醒的巨蟒,带着碾碎一切的凶悍气势,朝着黑水隘扑去!
三十里转瞬即至。
黑水隘前,刘宏军果然早已严阵以待。隘口狭窄,两侧山势陡峭,一千五百人马依托简陋的工事,排开了阵势。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居中,弓弩手压后,倒也像模像样。镇抚使刘宏本人,一个穿着华丽铁甲、面色倨傲的中年将领,端坐于中军旗下,看着下方汹涌而来的“叛军”,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乌合之众!传令,弓弩准备,放近了再射!让他们尝尝……”刘宏志得意满,正要下令。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那支“乌合之众”在进入一箭之地前,陡然变阵!
没有传统的盾阵前推,也没有散乱的冲锋!
只见跑在最前面的,是赵黑皮、张梆子率领的近四百名新附军!他们穿着杂乱的甲胄,手持着狼群替换下来的旧兵器,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嚎叫,埋头向着隘口守军阵地发起了亡命的冲锋!他们就是消耗箭矢、搅乱阵型的炮灰!
而在这些炮灰身后约百步,韩六亲率三百名装备最精良、杀气最盛的老卒核心,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簇,沉默地压上,速度不快,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再往后,才是王老五坐镇中军,指挥着剩余的百余人押阵,并护卫着那副至关重要的担架。
“放箭!快放箭!”刘宏军前线的将领慌忙下令。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从隘口倾泻而下,大部分都落在了亡命冲锋的新附军头上!
顿时,冲在最前面的新附军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瞬间倒下了数十人!鲜血染红了冲锋的道路。
但这血腥的死亡,并未能阻止冲锋的势头!反而让后面的人更加疯狂!他们知道,后退也是死,只有冲上去,才有活路!赵黑皮胳膊上中了一箭,竟怒吼着一把折断箭杆,继续前冲!张梆子更是红着眼睛,用盾牌护住头脸,嘶吼着:“冲过去!狼王看着我们!!”
这股决死的疯狂,竟硬生生顶着箭雨,冲到了刘宏军的阵前!
“长枪!刺!”刘宏军阵前的军官嘶声下令。
无数长枪如同密林般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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