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二年,伏日刚至,湘西辰州府就被暑气裹得密不透风。城西门的老街上,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扉——自上月起,已有三个绣娘接连失踪,最后见她们的人都说,曾瞧见穿红衣的新娘影子在巷口飘。府尹周大人急得满头汗,差人快马加鞭往龙虎山请人,等来了镇傩司的林晓时,第四个失踪者的绣绷在沅水畔浮了上来,绷上绣了半截红嫁衣,针脚里渗着发黑的血。
林晓穿一身玄色道袍,腰间悬着枚青铜令牌,刻着二字,令牌旁坠着根桃木拷鬼棒,棍身刻满符箓。引路的衙役赵二腿肚子直打颤,递上那截绣绷:苏道长,您瞧瞧这邪乎东西,昨夜捞上来的,属第三个失踪的李绣娘的。林晓指尖刚碰到绣绷,令牌突然发烫,他凑近细看,红绸嫁衣的针脚竟是倒着缝的,每一针都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线尽头拴着粒米粒大的人骨碎末。
是锁魂绣。林晓声音沉了沉,用活人头发混着尸线刺绣,针脚倒缝能锁人三魂,这不是失踪,是被邪祟当成了。
话音刚落,街尾突然传来铜锣声,三声,沉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赵二脸瞬间白了:是打更的王老头!这伏天白日里打更,是报丧的信号!两人往街尾跑,只见王老头倒在青石板上,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插着根绣花针,针尖穿出血线,在他胸口绣了个歪扭的字。更骇人的是,他身旁立着个纸扎新娘,惨白的脸,血红的唇,身上红嫁衣竟和绣绷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林晓抽出拷鬼棒,对着纸人一点,纸新娘地燃起来,烧出的黑烟里飘出细碎的哭腔,像女子在呜咽。这不是普通纸人,是引魂傀儡。他看着灰烬里残留的鱼皮碎片,辰州府靠水吃水,怕是有人用了沅水的邪术。
当晚,林晓住在府衙后院。三更时分,窗棂被风吹得响,他睁眼一看,窗纸上映着个穿红衣的窈窕影子,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林晓悄声摸出令牌,猛地开窗——外面空无一人,只有窗台上放着件叠得整齐的红嫁衣,布料冰凉,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领口绣着朵并蒂莲,花瓣里藏着个极小的名字:阿瑶。
阿瑶是谁?林晓指尖抚过绣字,嫁衣突然动了动,从衣襟里掉出半块银锁,锁上刻着沅水绣坊四字。他立刻想起赵二说过,四个失踪的绣娘都出自这家绣坊,而绣坊老板娘柳氏,三年前在出嫁前夜,穿着亲手绣的嫁衣投了沅水。
次日一早,林晓带着赵二去沅水绣坊。绣坊关着门,门环上挂着串枯萎的莲蓬,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堂屋里摆着七八个绣绷,每个上面都绣着红嫁衣,针脚全是倒缝,绷架下堆着些鱼皮和碎骨,墙角还立着个蒙着红布的木架,隐约能看出人形。
柳氏的灵位呢?林晓问。赵二指了指供桌,上面只有个空牌位,牌位后藏着本旧账本,记着三年前的一笔账:收张屠户银五十两,代绣替嫁衣一套。林晓翻到最后一页,贴着张黄符,符上画着诡异的纹路,不是道家正统符箓,倒像是某种祭祀符号。
突然,里屋传来一声响。林晓握紧拷鬼棒冲进去,只见个穿绿布衫的姑娘缩在角落,吓得浑身发抖,正是绣坊唯一的学徒阿春。是柳老板娘回来了!阿春哭着说,她每晚都来绣嫁衣,说要找够七个替身,才能嫁给河神。
原来三年前,柳氏与船夫阿水生情,却被父母逼嫁给张屠户。她不愿,在出嫁前夜绣了件红嫁衣,投了沅水。可张屠户怕她作祟,请了个游方术士,用锁魂术把她的魂魄封在鱼皮里,沉进沅水深处。谁知柳氏怨念太重,竟借着鱼皮修出了邪力,专抓会绣花的姑娘,要她们为自己绣够七套嫁衣,凑齐的礼数,好拉着替身一起去找张屠户索命。
那木架上是什么?林晓指向里屋墙角。阿春脸色更白了:是、是柳老板娘的骨殖......术士把她的骨头拆了,做成绣架,说这样她就永远不能转世。
林晓走到木架前,掀开红布——里面果然是副人骨,四肢骨被削成了绣绷支架,颅骨上钻了个洞,插着根绣花针,骨缝里还嵌着未拆的红线。他刚要伸手,外面突然传来铜锣声,这次是三声急促的响,伴随着赵二的惊呼:苏道长!沅水涨水了,水上飘着好多纸新娘!
跑到河边时,沅水泛着诡异的暗红,水面上飘着十几个纸扎新娘,个个面含笑容,顺着水流往城里漂。林晓抬头看向对岸,密林里隐约有火光闪动,还传来的鼓声,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放猖他突然明白,柳氏在召唤阴兵,今晚就要动手!
按照《后汉书》记载,本是驱疫仪式,却被邪祟篡改用来勾魂摄魄,那些纸新娘就是引魂的幌子 。林晓立刻让赵二召集衙役,在城门口摆上桃木阵,自己则带着阿春去沅水深处找柳氏的魂魄。
撑船到河心时,水面突然翻起巨浪,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从水里冒出来,正是柳氏的鬼魂,她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绣花针,每根针眼里都渗着血:我要张屠户偿命!要你们都陪我当替身!她挥手甩出无数红线,缠住船舷,红线一碰到木头就开始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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