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里的内容很杂,有修戏台的预算,有和刘师傅讨论瓦窑温度的记录,还有几张缠枝莲的草图,却很少提到木雕。安诺翻到笔记的中间部分,忽然看到一页被折了角,上面画着一根木柱的轮廓,柱身上的缠枝莲只画了一半,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老周说,莲要朝着戏台的方向开,这样听戏的人,就能闻到莲香。”
“找到了!”安诺把笔记递给刚走进来的江树,“你看,爷爷写的,老周说莲要朝着戏台的方向开。”
江树接过笔记,仔细看着那行小字,忽然指着木柱轮廓的右下角:“这里有个小小的‘周’字,和柱子上的刻痕一样。”
安诺凑过去看,果然,木柱轮廓的右下角,有一个和戏台柱子上一模一样的“周”字,刻得很轻,像是怕破坏了草图的整体。她忽然觉得,爷爷和老周当年修戏台的时候,一定把很多心思藏在了这些细节里,瓦上的刻痕、木柱上的字、莲的朝向,每一个都藏着他们的心意。
“奶奶,您知道老周吗?”安诺朝厨房喊。
奶奶端着菜走进来,放在餐桌上:“知道啊,当年你爷爷请他来雕戏台的柱子,他在村里住了三个月,每天都在戏台后面的棚子里干活,除了吃饭睡觉,就没离开过凿子。你爷爷每天都去给他送水,两个人经常在棚子里聊到半夜,不知道聊些什么。”
“那老周后来为什么受伤了?”江树问。
奶奶坐下,拿起筷子给安诺夹了一块番茄炒蛋:“听说是雕完柱子的那天,他收拾工具的时候,不小心被凿子划到了手,流了很多血。当时你爷爷要送他去医院,他却说‘没事,就是个小伤口,不影响雕东西’,结果后来伤口感染了,手指就抖了,再也雕不了精细的花了。”
安诺的心里酸酸的,她能想象出老周当时的心情,一辈子的手艺,因为一个小伤口就没了,该有多难过。她忽然想起李爷爷说的那个木箱,里面装着老周当年的碎料和草图,那一定是老周最珍贵的东西。
“明天换完瓦,我们就去邻村找老周。”安诺说,“不管他愿不愿意帮忙,我们都要去看看他,给他带点东西。”
江树点点头:“我明天早上先去镇上买些水果和点心,老周年纪大了,肯定喜欢吃。”
第二天一早,安诺和江树吃完早饭,就往戏台走去。刚到戏台门口,就看到李爷爷和几个老人已经到了,手里拿着梯子、瓦刀和水泥。“你们来了!”李爷爷笑着说,“我们已经把梯子架好了,今天争取把所有的碎瓦都换完。”
安诺和江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加入换瓦的队伍。安诺负责在屋顶上递瓦,江树负责在下面把瓦递给她,李爷爷和其他老人则负责清理屋顶的青苔和碎瓦。阳光慢慢升起来,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却没人喊累,只是不停地干活,偶尔互相递一瓶水,说几句笑话。
“安诺,你看这片瓦,上面的‘安’字刻得真清楚!”李爷爷举起一片新瓦,笑着说,“当年老安刻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刻得可认真了,每一笔都要描好几遍,生怕刻歪了。”
安诺接过瓦,手指拂过上面的“安”字,爷爷的笔迹很有力,刻痕很深,像是要把自己的名字永远留在瓦上。她忽然觉得,爷爷虽然走了,但他的痕迹却留在了戏台的每一个角落,瓦上的刻痕、木柱上的字、笔记里的草图,这些都是爷爷留给她的礼物,也是留给整个村子的礼物。
中午的时候,屋顶的碎瓦终于全部换完了。新换的青瓦在阳光下泛着光,和旧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哪里是碎过的。安诺从屋顶上爬下来,虽然累得浑身酸痛,但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她看着戏台的屋顶,忽然觉得,爷爷就在那里,在瓦的后面,在阳光里,笑着对她说:“丫头,做得好。”
吃过午饭,安诺和江树就骑着自行车往邻村去。邻村离安诺的村子不远,只有三四里路,沿着河边的小路走,很快就到了。他们按照李爷爷给的地址,找到了老周的家。
老周的家在村东头,是一座小小的土坯房,院子里种着几棵石榴树,树上结满了红红的石榴,像挂了一串红灯笼。老周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木雕,虽然手抖得厉害,但还是很认真地在雕。
“周爷爷,您好!”安诺走过去,轻声说。
老周抬起头,戴着一副老花镜,眼睛有些浑浊,但看到安诺手里的爷爷笔记时,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们是……老安的孙子孙女?”
“我是安诺,这是江树。”安诺点点头,把手里的水果和点心放在石桌上,“我们是来修村里的戏台的,发现柱子上的木雕坏了,听说您当年给戏台雕过花,想请您帮帮忙。”
老周放下手里的木雕,接过安诺递过来的爷爷笔记,翻到画着木柱轮廓的那一页,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周”字,眼睛慢慢湿润了:“老安啊,老安……我们当年一起雕柱子的事,好像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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