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脊铸成的螺旋阶梯,冰冷刺骨,仿佛直通九幽。
每踏出一步,萧云归的脚下便炸开一团光影,那是被强行剥离的记忆。
七岁那年,漫天风雪,瘦小的他被师尊宽厚的背影笼罩,那只牵着他的大手,温暖如春。
十二岁,他于万千同门瞩目之下,一剑破先天,引动天地异象,周围投来的目光,艳羡、嫉妒、灼热如火。
十五岁,大江决堤,他一剑断流,挽救万千黎民,江岸上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跪拜,曾是他心中最滚烫的荣耀。
一幕幕,皆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烙印。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那个背着他登山的伟岸身影,渴望再次感受那份庇护。
然而,指尖触及光影的刹那,画面轰然扭曲!
师尊猛然转身,面目狰狞,眼中再无慈爱,只剩冰冷的杀意,厉声怒斥:“逆徒!竟敢觊觎归一剑道!”
同门们不再艳羡,而是化作手持利刃的仇寇,将他团团围住,声嘶力竭地咆哮:“弑师叛道!此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江岸上的百姓,依旧跪拜,但他们叩拜的对象却不再是他,而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伪归剑者,那人高举着与他手中归一剑相似的长剑,窃取着本该属于他的荣光与信仰。
真实与虚假,荣耀与污蔑,在这一刻被强行缝合,化作一柄柄淬毒的尖刀,狠狠刺入他的识海!
“啊——!”
剧痛让萧云归闷哼一声,识海中那道本已存在的裂痕,竟随着记忆的扭曲而加深了一分。
“主人,快退!这阶梯……它在吃你的记忆!”灰奴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与颤抖,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萧云归的神魂正在被这诡异的阶梯一寸寸吞噬、篡改、污染!
就在这时,萧云归怀中的剑胎儿骤然大放光明。
一道璀璨的银光从中射出,在半空中化作一个眉眼清冷的银发少年。
少年身形凝实,仿佛由最精纯的剑髓构成,他屈指一弹,一道凝练至极的银色剑气破空而出,精准地斩断了一道正从记忆画面中扑向萧云归的怨毒虚影。
“主人,”银发少年,也即是剑胎儿的化形之体,声音清冽如冰泉,“这不是普通的阶梯,此乃‘命脉’。它连接着你的过去与现在,你向上走得越远,它对你过往的撕扯就越狠,你的识海……便会裂得越深。”
他的话音未落,萧云归识海深处,那盘坐于裂痕中央的未来之身,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低语,跨越时空,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
“你若回头,过往种种将化作心魔业障,拖你直入无尽轮回。”
“你若停步,神魂将被此地同化,化作阶梯上的一座无名碑魂,永世镇守。”
回头是轮回,停步是寂灭。前路,则是神魂寸断的凌迟!
绝路,真正的绝路!
萧云归缓缓闭上了双眼,胸膛剧烈起伏,那被篡改的记忆带来的剧痛与冤屈,如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理智。
为什么?
他救过的人,拜了别人;他敬爱的师尊,视他为逆徒;他曾守护的同门,欲置他于死地!
一股强烈的、渴望向世人嘶吼、辩解、证明清白的冲动,几乎要撑爆他的胸膛。
他渴望被理解!
这股执念,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脚下的阶梯震颤得更加剧烈,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地撕扯他的神魂。
“不……”萧云归的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血丝遍布,但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决绝。
“我……不需要被理解!”
他引动了那部禁忌的功法——《斩我经》!
“第一重境,斩执我·断忆!”
这不是遗忘,而是斩断!
斩断对过往的执着,斩断对他人看法的依赖!
他主动将那份“渴望被理解”的执念,从神魂中剥离出来,高举为祭品!
“斩!”
一声发自神魂深处的怒吼,无形无质,却仿佛天地间最锋利的刀。
刹那间,萧云归脚下那光怪陆离的记忆画面,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镜子,轰然崩碎!
千万片记忆碎片倒卷而回,化作最精纯的神魂之力,融入他的识海。
那座由万千剑脊熔铸而成的“命脉”阶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剧烈震颤起来,仿佛萧云归的这一斩,斩在了它的根基之上!
痛苦稍减,萧云归面无表情,继续向上。一步,两步……十步……
当他踏上第五十阶时,异变再生!
整个地宫空间猛地一滞,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重置。
阶梯的前方,七道漆黑的影子再次凭空浮现,正是之前被他斩灭的影碑使!
他们依旧手持漆黑长剑,身形如鬼魅,结成七星剑阵,剑锋齐齐指向萧云归,森然的杀机再次将他锁定。
“怎么会……又来了!”灰奴儿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它们杀不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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