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扭曲,撕裂现实。
一幕不属于轮回井的画面,如最恶毒的烙印,狠狠烫在萧云归的魂魄之上。
青霄地宫,阴冷潮湿,四壁的烛火被无形的劲风压得几欲熄灭。
执法长老那张素来古板的脸,此刻狰狞如鬼,他手中捏着一张猩红如血的符箓,毫不犹豫地贴上了师尊的心口。
“噗——”
血符如烧红的烙铁,瞬间没入师尊的胸膛,炸开一团刺目的血雾。
师尊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护体真元刹那间土崩瓦解,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弟,
地宫门外,青年时代的萧云归,一身青衣,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手中的长剑依旧在鞘中,剑柄上的流苏随着他身体的微颤而抖动。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顺着脸颊滚滚滑落,但他紧咬着牙关,双拳死死攥住,指甲早已刺破了掌心,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起身的迹象。
“云归!拔剑啊!!”师尊的嘶吼穿透了地宫的石壁,带着血泡破裂的声响,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不甘,“为师教你的剑,不是让你跪在这里的!拔剑!”
那一声声泣血的呼唤,如万千钢针,扎进青年萧云归的耳中。
他浑身剧震,泪如雨下,口中却只能反复呢喃着那句他信奉了十年的宗门清规:“忍即护……忍即护……师尊,忍一时,方能保全青霄宗……忍即护……”
画面轰然破碎!
萧云归猛地回神,胸口剧痛,仿佛被血符洞穿的不是师尊,而是他自己。
那一夜,他明明有机会,只要他拔剑,只要他冲进去,哪怕是死,也绝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他信了宗门的“大义”,信了长老的“权宜之计”,最终却换来了师尊的惨死和他永世的悔恨!
“我看到了……每一次轮回,我都能看到这一幕。”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充满了九百世也无法磨灭的疲惫与绝望。
未来之身的残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他站在萧云归身边,仿佛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幽魂。
“第九百次,在那一夜,我终于拔了剑。”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可是一切都晚了。师尊的神魂在我眼前消散,他最后看我的眼神,没有欣慰,只有怜悯。随后,他体内封印的剑灵彻底失控,屠尽了整个青霄地宫。执法长老,宗门弟子……所有人都死了。”
未来之身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布满井壁的九百具尸骸,每一具都与他有着相似的轮廓。
“我,成了唯一的幸存者,也成了世人眼中勾结剑灵、屠戮师门的‘罪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声比哭声更令人心碎,“我不敢去轮回,因为我怕忘了这份罪。我不敢去转生,因为我怕忘了师尊的眼神。我只能化作这不生不死的残念,守在这轮回井底,替你……替每一个选择‘忍即护’的‘我’,去死一次,再死一次。”
他的目光落在萧云归身上,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他们,都是你。而我,是你这九百次悔恨,凝聚而成的、最后的执念。”
“萧兄!!”
井口处,断眉客撕心裂肺的呼喊再度传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井口在闭合!光快没了!再不回来就真的没路了!!”
那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遥远而模糊。
萧云归却置若罔闻,他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到疯狂的清明。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令人窒息的悔恨之力,猛地将手中的归一剑残片,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锋利的断刃,没有丝毫犹豫,深深刺入心口三寸!
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四肢百骸,但萧云归的眼神却愈发明亮。
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出,不是滴落,而是在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下,化作一道道血色的丝线,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他昂起头,对着那九百具尸骸,对着那道未来残影,发出一声震彻井底的怒喝:
“若逃避是苟活,若顺从是背叛,若拔剑是罪,若不救是罪!那我萧云归从头到脚,早已罪孽深重!躲不掉,避不开!”
“既然如此——”他声如惊雷,“若我是罪人,那这一罪,我认了!”
话音落,血光冲天!
那一道道血色丝线仿佛拥有了生命,精准地连接到井壁上每一具尸骸的眉心。
刹那间,井底死寂被打破,九百具枯坐了千百年的尸骸,竟在同一时间,齐齐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们空洞的眼眶中,没有怨毒,没有憎恨,反而浮现出一抹光亮。
那光亮纯澈、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那是萧云归七岁那年,第一次被师尊带到练剑坪,满心欢喜与好奇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直悬浮在萧云归腕间的焚心锤最后一缕魂火,那代表着白袍客最后执念的光点,轻轻地、温柔地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腕,随后如烟花般,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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