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青金色的记忆灰烬灌进地窟入口时,萧云归正攥着那盏余温未散的命灯。
灯壁上血玉纹路的触感顺着指腹爬进心口——与颈间耳坠、断剑断口的温度完全重合。
“三十六盏命灯不是终点......”小石头的咳嗽声像碎瓷片刮过耳膜,他后背抵着青石板,灵目里的血线已爬到眉骨,“它们连着一口古井,井底有根‘命脉竹’,和苏青竹的血脉同频!”
萧云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方才命傀儿眼里映出的画面——灯娘子跪在钦天监星图前写“九星连珠,非劫,乃启”。
原来三百年前的预言不是错,是被曲解了。
他望着苏青竹腕间青痕正往手臂蔓延,突然抓住她颤抖的手:“灯娘子抽魂火,不是为续命......”
“是为养那根竹。”苏青竹的声音发颤,妖力在体内翻涌如沸,“它在苏醒。”
话音未落,她腕间青痕突然暴涨。
苏青竹咬着唇咬破了舌尖,鲜血混着妖力滴落地面。
青砖缝里“咔”地迸出株幽绿竹芽,细如发丝却锐如钢针,“唰”地缠住五步外青面判的右臂。
“放肆!”青面判怒喝,臂上刻满逃奴名讳的皮肤瞬间鼓起青筋。
他手腕一抖,锁链钩刃“铮”地弹出,却被竹芽上的倒刺绞得寸寸崩断。
竹节“噼啪”爆裂,竟在他小臂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苏青竹踉跄着扶住墙,掌心渗出的血珠还在往地下钻:“我父亲......是守竹人。”她金瞳里浮起陌生的记忆碎片——青竹妖在月下对她母亲说“那株竹连着重生之机”,“混血者的血能唤醒它”。
萧云归的断剑在鞘中轻鸣。
他终于明白为何《斩我经》残篇只在苏青竹面前显形——当血融两族者的指尖触到残卷时,泛黄的纸页上会浮现轮回井的纹路。
原来所谓“钥匙”,从来不是某把剑、某个人,而是被天地规则排斥的“混沌”本身。
“都住手!”
灯娘子的声音像浸了冰碴。
她不知何时站在地窟出口,绣着命灯的裙裾被血月映得发红,身侧只剩九盏幽蓝引魂灯摇摇晃晃。
她盯着苏青竹腕间的竹芽,眼底的执念碎成星子:“你父亲为护竹叛出妖庭,我为守灯背叛皇朝......我们都是被放逐的人。”
青面判“咚”地单膝跪地,脸上的逃奴名讳因愤怒而扭曲:“主上,剜其双目,取魂火祭灯!
只要补全三十六盏,您就能......“
“就能怎样?”灯娘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三百年前那个跪在星图前的少女的哽咽,“补全灯阵困住错的预言?
让更多人变成命傀儿?“她伸手按住左眼,引魂灯的灯芯在掌心烧出焦痕,”我曾被钦天监剜目,他们说‘盲者见天机’。
可今天......“
话音未落,她将引魂灯狠狠插入左眼!
血光迸溅的瞬间,萧云归听见骨头碎裂的轻响。
灯娘子踉跄着扶住墙,右眼却亮得惊人:“这一次,我看的不是天机......是人心!”她的手指抠进地缝,混着血的灯油顺着脸颊滴在青石板上,“原来最该被斩的执念,从来不是守灯......”
地窟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萧云归下意识护住苏青竹,却见灯娘子盲眼流血的脸转向自己——她裂着嘴笑,血沫沾在嘴角:“萧小友,你识海里的......”
“主上!”青面判扑过去要扶她,却被她甩开。
灯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混着血的气息:“那不是未来之身......”
地窟入口的风雪突然倒灌,将她后半句话卷进黑暗。
萧云归望着她缓缓闭上的右眼,断剑在鞘中震得几乎握不住。
他分明看见,有幽蓝的魂火从灯娘子碎裂的眼眶里飘出,像一串发光的问号,轻轻撞在自己眉心。
苏青竹攥住他的手腕:“阿归,地窟下面在动......”
小石头咳着指向地面,灵目里的血线已爬上额头:“那根竹......它在找苏姑娘的血。”
萧云归低头,看见方才苏青竹滴血的地方,幽绿竹芽正顺着砖缝疯长,在地面画出一条蜿蜒的血玉纹路——直通地窟最深处那口翻涌黑雾的井。
他握紧断剑,掌心的温度透过剑鞘传到残刃上。
师父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剑修者,当斩尽执念,却要守住最珍贵的‘因’。”
而此刻,他最珍贵的“因”,正在身侧——苏青竹染血的手,小石头颤抖的呼吸,还有灯娘子盲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魂火。
风雪卷着青金色的灰烬掠过众人发梢,地窟深处传来井水漫过石阶的声响。
萧云归望着前方越来越亮的血玉光痕,低声道:“走。”
苏青竹将小石头背在背上,竹芽自动缠上她的手腕,像根会呼吸的绳索。
青面判站在灯娘子身侧,盯着众人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臂上未断的锁链——那里还留着竹芽勒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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