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瞧着云泽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方才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分明是装出来给那姓楚的看的。
他这是吃准了有人会替他挡灾,故意在我面前演这一出,偏偏那姓楚的对他也格外的维护。
也罢,我何必点破他这点小心思?
只要最终能将这惹是生非的家伙平平安安拎回南平,交给舅舅舅妈发落,其他都是旁枝末节。
我当下敛了怒气,倒要瞧瞧这姓楚的能说出什么花来。
索性环抱双臂,闲闲向后靠进椅背,好整以暇地瞧着他撩袍落座,正正与我对面相望。
云泽那没出息的东西,此刻缩在姓楚的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探出半张脸,眼神飘忽不定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果然,这位楚大哥说的,无非是“年轻人志在四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两者必须兼具”之类的套话,句句都在避重就轻。
他绝口不提若不是他暗中怂恿,凭云泽那点胆子,怎敢不声不响就抛下我独自跑来西鲁?
我耐着性子听他讲完这番大道理,只轻轻问了一句:“当初,是谁先提议他来西鲁的?”
此言一出,直击要害,两人同时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之间,面上青白交错,半晌无言。
最终,还是那位楚大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我提议的。”
云泽倒颇有几分义气,急忙抢着补充:“不怪楚大哥!平日我与他闲谈,听他描绘西鲁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壮阔景象,实在心向往之。
后来我去辞行时流露出不舍,楚大哥见我心切,才顺口问我要不要同来见识一番——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但我此刻也懒得与他们多作纠缠,权且当作信了这番说辞。
于是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躲在后面的云泽:“既然西鲁风光你也见识了,美味佳肴也品尝了,如今总该尽兴而归了吧?”
话音未落,云泽立刻扯住姓楚的衣袖,急声道:“楚大哥说,过两日还要带我去看“飞天玄女壁画”。
姓楚的从容接话:“确是如此。云泽既对西鲁风土这般感兴趣,何不让他多留几日,见识过壁画再走不迟?”
我心中冷笑——果然还有后招。指节在茶盏边轻轻敲击,忽然弯起唇角:
“飞天玄女壁画”?倒是有趣,既然如此,我便也留下凑个热闹。”
二人皆是一怔,我拂袖起身,簪上流苏轻晃:“只是不知大叔是否方便,连我这份食宿一并安排了?”
也许是习惯了被我称呼大叔,他这次竟未因“大叔”的称呼动怒,反倒平静地应下:“好说!好说!我让掌柜的在云泽隔壁安排一间客房。”
他袖袍轻拂,指向二楼东侧那间客房。
我心中早有盘算,既是他费尽心思要将云泽留在此处,我强求反倒不智,不如顺势而为,且在这龙潭虎穴中住下,倒要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其中的蹊跷,也着实勾起了我的好奇。
我转身吩咐小木去青山客栈取行李。
此时他才拱手道:“禾禾姑娘既已亲眼见到云泽安然无恙,也该信这确是一场误会。
不知……端王府上下那莫名的症状,如今姑娘可否赐下解药?”
我唇角掠过一丝讥诮的冷意:“我早便说过,此事与我毫无干系。他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平日作恶多端,天道轮回的报应罢了。怎么,莫非你也想与这等人物同流合污?”
他面露难色,苦笑一声:“禾禾有所不知……此人眼下,留着尚有用处。”
我闻言心头火起,当即反唇相讥:“这等祸害,多留一日便是贻害无穷!
“昨日长街上的情形我亲眼所见,百姓们对他何止是怨声载道,简直是敢怒不敢言!
西鲁当今圣上包庇纵容他鱼肉乡里,真是昏聩眼花了!”
我这话说得尖锐,他听罢面色骤然一变,一阵青白交错,显然是被戳中了痛处,强压着怒火隐忍不发。
我冷眼瞧着他这般反应,心底的疑云却愈发浓重——他口口声声说“留着有用”,这话听起来着实奇怪。
一个能与端王此等恶徒牵扯上关系,甚至要为其周全的人……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我心中隐约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如雾里看花,难以真切。
也罢,且再冷眼观望几分。
至于端王府那档子事,眼下是断不能认的。
于是抬手轻抚鼻梁,故作漫不经心道:“端王之事,大叔也不必过于忧心。
既然您说他尚有用处,那老天爷自然暂且不会收他。只不过——”
话音微顿,指尖在案几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有些人若不受些皮肉之苦,怕是永远学不会长记性。”
我执起茶壶,缓缓为他续上半盏清茶,水声泠泠间轻声道:
“大叔的难处,禾禾心里明白。端王府那边……且让他咳上三五日吧,这病症来得急,去得也快,到底伤不了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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