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地下深处,装备部C区入口。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冷却剂挥发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大型机械运转时散发出的、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和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头蛰伏在地底的钢铁巨兽在喘息。惨白的光线从头顶高耸的、布满粗大管线和铆钉的穹顶灯投射下来,将下方巨大的合金闸门前一小块空地照得亮如白昼,也映亮了闸门旁墙壁上巨大的、猩红的“C7”标识。
诺诺几乎是踩着施耐德要求的最后时限冲到了集合点。她扶着冰冷的合金墙壁,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湿透的红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颈侧,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异常狼狈。
闸门前的空地上,已经站着两个人。
楚子航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标枪,静静地伫立在惨白的光线下。他换上了执行部标配的黑色作战服,紧身的材质勾勒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那柄从不离身的村雨斜挎在背后,狭长的刀鞘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乌光。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指令,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内敛的、如同即将出鞘利刃般的锋锐感。
而站在楚子航侧前方几步远的……
诺诺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半拍。
路明非。
他同样穿着黑色的作战服,但那衣服套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空荡,像挂在一副过分瘦削的骨架上。他微微佝偻着背,双手插在裤兜里,头低垂着,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下巴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虚弱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蒙着灰尘的旧雕塑。与周围冰冷钢铁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异常契合某种死寂的氛围。
诺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就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衰仔,就在不久前,让她体验到了灵魂被冻结的恐惧。那意识深处庞大冰冷的青铜棺椁……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她的脊椎。
就在这时,路明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
黑发滑开,露出了他的脸。
依旧是那张清秀却缺乏生气的面孔,苍白得近乎透明。然而,当他的目光投向诺诺时,诺诺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双眼睛……不再是天台雨夜那熔金般竖立的非人瞳孔,恢复了平常的、属于路明非的深褐色。
但是……空洞!
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
那深褐色的瞳孔深处,仿佛失去了所有属于人类的光泽和情绪,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枯井般的漠然。视线扫过诺诺,没有任何聚焦,没有任何温度,就像掠过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那眼神里,只有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巨大而冰冷的……疲惫。
诺诺被那空洞漠然的目光扫过,后背瞬间爬起一层细密的冷汗,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几乎要后退一步。她甚至觉得,那目光穿透了她,穿透了这厚重的合金闸门,投向某个无法理解的、饥饿而冰冷的深渊。
路明非只是看了她一眼,极其短暂的一瞥,随即又缓缓地垂下了头,重新把自己藏进那片湿发和佝偻背影构成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一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人到齐了。”
楚子航低沉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结束了通讯,转过身。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诺诺略显狼狈的状态和路明非那死气沉沉的身影,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任务简报。”楚子航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简洁、直接,“目标代号‘熔炉’,失控混血种,男性,年龄约三十。言灵初步判定为高危序列第77位——‘炽日’。十五分钟前在C7区深层管道维护作业时突发失控,已造成三名工程部人员重度灼伤,突破收容。” 他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小型投影仪,启动。一道幽蓝色的光束投射在惨白的合金闸门上,迅速勾勒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画面中是一个穿着工装、体型魁梧的男人背影,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赤红色,周围的空气因高温而剧烈扭曲。
“‘炽日’特性,”楚子航的语速平稳,清晰,“以自身为中心,释放超高温等离子体流,瞬时温度峰值极高。在开阔空间杀伤半径有限,但在封闭管道内,其高温和冲击波破坏力呈几何级数放大。目标目前精神状态极度狂躁,具有强烈攻击性。” 他的目光转向诺诺:“陈墨瞳,你的任务是利用侧写,在复杂的管道系统中尽快锁定目标精确位置。我会负责主攻压制。行动中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报告感知。”
诺诺用力点了点头,喉咙还是有些发紧,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明白。”
楚子航的目光最后落在路明非身上。路明非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楚子航的话与他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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