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猛然想起父亲贾赦曾被贾母派往大同送信,归来后便锒铛入狱。出狱后,贾赦性情愈发暴戾,似在狱中遭受了极大折磨。
从贾琏所知,父亲是由岳山提审。回想岳山审问自己时的手段,贾琏顿觉脊背生寒。
“爹,您何必硬撑?识时务者方能保全自身啊。”
在贾琏看来,贾赦定是在狱中受尽酷刑,才变得如此乖戾。
想到此处,他更不愿去见安京侯了。
手中贾母的信函仿佛烫手山芋,总觉得与安京侯脱不了干系。
正欲打退堂鼓,借口休整一日再做打算,却见林家的车驾自远处驶来。
林家的大管家韩大上前恭敬行礼:“这位想必是贾府大房的琏二爷吧?老爷得知贾家船队南下,特命我等在此恭候。府中已备好接风宴,请您随我来。”
贾琏瞥见车架上的贾家旗帜,恨不得立刻拔下。但事已至此,遮掩也无用,只得面对。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拱手道:“有劳带路。”
……
林如海身着石青色直裰,腰间束着玄色丝绦,朴素而内敛。
宦海十余年,早已磨平了当年探花郎的锋芒,更显沉稳平和。
他面容清瘦,眉峰如剑,端坐时自有一股威严。颌下胡须修剪齐整,间杂几缕银丝,更添持重之气。
得知贾家后辈来访,林如海颇为重视。
贾敏过世后,贾家首次派人登门。林如海心知贾家此行必有缘由,近来苏州 已波及扬州,整个江浙都在观望岳山的举措。
侄儿贾琏,拜见姑父。
贾琏随管家入内,恭敬行礼。世家子弟的礼数向来周全。
林如海虚扶道:不必多礼。贤侄匆匆自京城赶来,可是有要事?
贾琏取出信笺:老祖宗未明言,请姑父过目。
老太太身体可好?林如海边拆信边问。
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林如海叹道:老人家该多保重才是。展开信纸后,他神色渐沉。
贾琏偷觑着姑父脸色,坐立不安。
甄家怎会求到老太太跟前?林如海突然发问。
许是念在世交情分......
林如海摇头:此事牵涉甚广,岳山已查明甄家毁堤淹田、勾结宫闱等重罪。除非圣意开恩,否则难以转圜。
听闻涉及天听,贾琏冷汗涔涔。
林如海复阅信笺,终道:我且修书一封,你带给岳山。但此事恐非他能做主。
贾琏唯唯诺诺,想到要面见岳山便头痛不已。
贾母似乎总与大房过不去,那些棘手的差事,全落在大房头上。
贾琏心中忐忑:岳山那暴脾气,若翻脸不认人,将他当作同党打入大牢,远在苏州,他岂不是求救无门?
有林如海的手信,他尚敢一试;若无,他断然不敢贸然前往。
眼下差事已了,贾琏拱手道:“多谢姑父体恤。”
林如海摆摆手:“无妨,你一路辛苦,今夜便在府中歇下,明日再启程吧。”
贾琏点头,见林如海念及亲情,又热络道:“听闻林妹妹与安京侯定了婚约,贾家备了些贺礼,虽微薄,却是一番心意,还望姑父笑纳。”
这些本是见面礼,贾琏机灵,顺势改作贺礼,意味便大不相同。
他正暗自得意,却见一向平和的林如海骤然皱眉,沉声道:“贺礼?订婚?我怎不知此事?”
贾琏一愣:“京城早已传开,贾家上下皆知。”
安京侯乃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能与联姻本是好事,林如海为何不悦?
贾琏试探道:“安京侯南下时,未曾与姑父提及?”
林如海嘴角微抽,起身拂袖:“韩大,陪琏哥儿用膳,我先回房。”
望着林如海匆匆离去的背影,贾琏低声问韩大:“我是否说错话了?安京侯与姑父不是旧识吗?莫非二人不睦?”
韩大忍笑:“琏二爷多虑了,老爷与安京侯交情甚笃,许是听闻喜讯,一时难掩激动,不愿失态罢了。”
贾琏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房中,两位姨娘正闲谈用膳。
白姨娘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周姨娘则是扬州盐兵营千户之女。贾敏体弱,生下林黛玉后多病,幼子又夭折。纳妾只为延续香火,免人口舌。
林如海与贾敏情深,无心妾室,膝下再无子嗣。如今年过四十,他更少归家,两位姨娘反倒情同姐妹,终日相伴。
二人说笑间,林如海突然面色阴沉地闯入,惊得她们手足无措。今日贾家来客,他本该在外宴客,怎会突然来此?
两人连忙放下碗筷,走到林如海身旁,一个搀扶着他,一个忙着倒茶,连声劝慰。
“老爷,可是贾家出了什么大事?”
“老爷,再大的事也莫要着急,何必动怒?咱们这样的人家,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
枫桥驿,
晚饭重新摆了两桌,席间一片和乐。
林黛玉月事已过,气色渐好,原本苍白的面容如今也透出几分红润。
只是近来胃口又弱了些,或许是脾胃尚未调养好,又或许是岳山总给她开小灶,把嘴养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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