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稻为桑本是填补国库的国策。安京侯既要护住稻农田地防大户兼并,又得设法填补亏空......
当真两难。
邢岫烟惊讶地打量妙玉:你何时操心起安京侯的差事了?不该先担忧令尊 之事?
莫非觉得侯爷必能替你父亲昭雪,这就盘算如何报恩了?
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姐姐么?真要为安京侯褪去这身缁衣?
妙玉闻言耳根发烫,雪白面容浮起淡淡红晕,急急收起铜镜嗔道:休得胡言!侯爷心系黎民,我们替他思量有何不可?你这丫头整日嚼舌,再乱说定不轻饶!
见妙玉作势要取走垫脚之物,邢岫烟连忙告饶。待妙玉提及她父母上山寻人,少女眼中灵光倏黯。
我陪你去?
不必。邢岫烟拂去裙上落叶,我家那些事,平白让姐姐见笑。
妙玉轻叹:你我境遇,谁又比谁强些?
望着邢岫烟踽踽独行的背影转过庙墙,妙玉拢了拢衣袖。果然那间小院门扉洞开,里头传出熟悉的争执声——自从家道败落,这对夫妇仍不改挥霍习性,将独女寄养寺庙后鲜少探望,每次现身总带着新的难堪。
邢岫烟攥紧衣摆,眼睫微颤,长舒一口气,终是踏进了门槛。
——
天杀的洪水冲垮堤坝,攒的银钱全打了水漂,这日子可怎么熬?
粗布妇人捧着陶碗斟了清水。
男子啜饮半口便皱眉啐道:白水也配叫茶?
妇人赔笑道:烟儿这儿怕是没备茶叶。
那丫头人呢?
许是去庙里了,晌午过后总该回——
整日野得像个小子,倒不如真生个带把的省心!
妇人搓着手不敢接话。
门外,邢岫烟悬着的手僵在半空。她将呜咽咽回喉头,轻叩三声推门而入。
可算回了,快与你爹说说话。
她垂首向桌案福了福身子。
城里遭了灾,横竖活不下去。男人拍案道,明日便启程投奔京里亲戚,你速去收拾。
邢岫烟指尖掐进掌心。她与爹娘情分淡薄,却与妙玉知交莫逆,怎料骤变要将她们拆散。
山脚既有赈灾的,何苦——
放屁!男人暴跳如雷,难道叫老子去养鸭?读两本破书就敢顶嘴!
你姑母在荣国府当太太,指缝漏的银子够吃半辈子。正巧他家少爷未娶,你这模样尚可......
泪珠砸在青砖上绽开水花。
我不去。
反了你了!
妇人急忙打圆场:老爷消气,孩子不懂事。转身压低声音:荣国府大姑娘刚封了女官,来日当上娘娘便是皇亲。你姑母来信说贾家人丁单薄,要咱们去添些热闹......
“眼下家中遭了水患,宅院尽毁,已是无处容身。至于联姻之事,尚未有定数。金陵甄家与贾府素来交好,早有结亲之意。”
“这破庙如何住得?难道爹娘进京,你要独自留在此处?莫非真要剃度出家不成?”
邢岫烟默然不语,依附权贵,终究不是正道。
“快些收拾衣物,随我们去码头买船票。如今灾情紧急,迟了只怕走不成了。”
父母之言,邢岫烟只觉得荒谬。
纵使真要攀附,眼前便有威名赫赫的安京侯,何必舍近求远?
可她终究身不由己。
岳山的身份不能泄露,否则便是大祸。她亦不愿牵连妙玉,只是心中怅然,再难见到妙玉为父洗冤之日,亦无缘目睹那位如朝阳般的安京侯力挽狂澜。
唇瓣微颤,邢岫烟低声道:“好,我跟你们走。”
……
民愤之烈,远超岳山预料。
蟠香寺的旨意传开后,百姓群情激愤,冒雨涌入城中讨要公道。
原本逃往玄墓山的人流竟调转方向,直奔城内,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待探得零星消息后,无不骇然,急忙赶往府衙禀报。
掘堤之后,孙逸才终日惶惶,亏心之事令他寝食难安。唯有美姬在侧,方能稍缓惊惧。
徐耀祖与甄应嘉将前景说得天花乱坠,可若东窗事发,他必是首当其冲。届时纵有富贵,又有何用?
然而既已上船,便再无退路。
“过来。”
公堂之上,孙逸才朝媚娘招手。
媚娘款步近前,却见孙逸才伸手解她衣带,慌忙后退:“老爷, ,又在公堂,不可……”
“啪!”一记耳光狠狠甩下。
“ !装什么清白?你不过是徐耀祖送来的玩物,也配忸怩作态?”
“攀了高枝就能抹去你的贱籍?若不乖乖伺候,有你好受!”
媚娘捂着脸不敢哭出声,只得顺从上前。
孙逸才却猛然推开她,怒斥:“败兴的货色!若真有几分骨气,我倒高看你一眼。滚!”
望着媚娘,孙逸才仿佛看见自己。
纵然身着官袍,也不过是权贵手中的傀儡。他与这娼妓,又有何异?
孙逸才怒火中烧,将满腹怨气尽数发泄在那可怜女子身上。
媚娘含泪奔出后,一名衙役匆忙闯入。
“大人,大事不好!百姓聚集府衙门前,撞门 ,与我等厮打,正欲强行闯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