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曦初照:满城狼藉诉惨烈,断垣残壁见忠魂
崇德元年五月十二日破晓,硝烟如未散的阴霾缠绕着寿州城墙。初生的朝阳穿透薄雾,将金红的光洒在千疮百孔的城墙上,这光芒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让眼前的惨状愈发刺眼。东门缺口处,砖石碎瓦堆积如山,竟比雉堞还要高上几分。暗红的血迹在砖石上凝固,结成厚厚的硬壳,风掠过废墟,扬起的沙尘里都裹挟着刺鼻的铁锈味。
陈琅彻夜未眠,青衫上的尘土与血渍早已干结,板结成块。他踩在满地的碎箭残骸上,每一步都似踏在将士们温热的鲜血中,沉重得难以迈步。城垛边,一名大周士兵的尸体保持着挥刀的姿态,手指死死攥着半截枪杆,指甲深深嵌进木头里,至死都在坚守;不远处,一顶赵军士兵的头盔滚落在地,盔檐下卡着半张染血的家书,“娘,儿想回家” 几字虽被血浸透,却仍倔强地显露出来,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遗憾。
“太宰,” 楚无声甲胄相撞,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在空荡的城墙上回荡,“昨夜伤亡统计完毕。自淮河防线退守寿州,我军前后折损五万余人。原本五万守城精锐,加上水师、游击军拼凑的十万兵力,如今仅存四万。其中阵亡三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人,受伤一万六千余,三千多将士肢体残缺,再难执戈杀敌。赵军遗尸两万三千余具,俘虏八千。连同此前数战,寿州保卫战共歼敌六万有余。”
陈琅驻足,弯腰拾起一面残破的大周军旗。旗面上的 “周” 字被鲜血染成紫黑色,边缘丝线随风飘零。他颤抖的指尖轻抚破损处,声音几近呜咽:“三万多条鲜活的生命…… 他们中有的刚满十六,稚气未脱;有的家中妻儿盼着秋收团圆;有的出征前还信誓旦旦,说定要活着回来喝庆功酒……”
李重进大步走来,甲胄上的箭孔里还插着半截箭杆。他重重拍了拍陈琅的肩膀,沉声道:“太宰不必自责。若不是您提前部署轰天雷,改良神火飞鸦,寿州早在十日前就已沦陷。这些将士虽已逝去,却守住了淮南门户,护住了大周复兴的火种,死得其所!”
“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陈琅抹去眼角泪水,将破碎军旗仔细叠好,收入怀中,“传令下去,所有阵亡将士,不论军衔高低,一律以楠木棺椁厚葬,立碑刻名;抚恤金加倍发放,家中老幼,官府按月供给米粮布匹,直至孤儿成年、老人百年。”
二、伤兵营中:太宰亲临慰英魂,将士热泪湿战袍
城南普济寺内,两千多名伤员躺在临时搭建的硬板床上,昔日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如今弥漫着草药与脓血混合的刺鼻气息。压抑的痛哼声不时响起,有的士兵为了不打扰他人,死死咬住枕巾,将粗布咬得千疮百孔。
陈琅踏入殿内,一名断了右臂的年轻士兵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刚拆开的伤口还在渗血,“太…… 太宰亲临,末将……”
“躺下!这是军令!” 陈琅疾步上前,扶住士兵,触手是滚烫的体温,“你们为大周抛洒热血,如今最该做的是安心养伤,不必拘礼。”
他走到里侧床边,团结营都头王铁柱躺在那里。这位山东汉子右腿膝盖以下空空荡荡,断肢处的麻布被鲜血浸透,三层布料都染成了暗红色。即便疼得额头冷汗直冒,见陈琅到来,仍强挤出一抹笑容,却疼得倒抽冷气。
“王都头,疼就喊出来,别硬扛。” 陈琅坐下,握住他粗糙的左手,掌心的老茧是多年劳作与征战留下的印记。
王铁柱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混着冷汗滑落:“太宰,俺没用!东门一战,俺没守住,让赵贼冲了进来,还折了营里四十多个弟兄…… 俺对不起您,对不起他们的家人!”
“休得胡言!” 陈琅语气严厉,眼中却满是疼惜,“你们团结营八百人,硬生生扛住赵军三万人的攻势,坚守整整一个时辰!若不是你们拼死抵挡,我哪有时间调轰天雷堵缺口?你们立了大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说罢,他掏出一方鎏金铜符,符身刻着 “寿州卫戍” 篆字,四角以错银工艺勾勒玄甲纹,郑重地系在王铁柱腰间:“这是你应得的。等伤愈后,去军器局跟着魏铁山学造火器,一样能杀赵贼!”
王铁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泣不成声,只能连连点头,泪水砸在铜符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陈琅走向伤兵营深处,十几个重伤员气息奄奄地躺在那里。斩马营队正刘大壮胸口插着半截断枪,枪杆被鲜血泡得发软,他面色惨白,呼吸微弱。
“刘队正,我是陈琅。” 陈琅蹲下,声音轻柔得像怕惊醒熟睡的孩童。
刘大壮艰难睁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唇颤抖许久,才挤出几个字:“太…… 太宰…… 俺…… 俺怕是…… 看不到光复汴京那天了……”
“别乱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等打回汴京,我陪你给你娘捎最正宗的汴京点心。” 陈琅握紧他冰凉的手,指尖触到他手腕处的旧箭伤,那是去年濠州之战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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