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花桥在晨光中渐渐消融,漫天木槿花瓣如碎雪般飘落,沾在鹿筱和风若月的发间。鹿筱抬手拈起一片,花瓣触到指尖便化作暖流淌进肌理,掌心那道几不可见的疤痕突然泛起轻痒,仿佛有什么郁结了多年的东西终于舒展开来。
风若月摊开手心,原本清晰的木槿花纹路已褪成浅粉色,像被晨雾晕开的水墨画。她指尖划过纹路时,潭面突然荡起一圈涟漪,冰下的龙骸缓缓闭上左眼,周身淡金色的光晕愈发柔和,顺着潭水漫向岸边的草地。枯了半季的蒲公英竟抽出新芽,嫩黄的花萼顶着露珠,在晨光里闪闪发亮。
敖翊辰正被云澈澜按着包扎指尖的伤口,听见动静抬头时,恰好看见龙骸颈侧那半块新找回来的碎鳞与本体彻底融合。鳞片边缘的暗红血迹化作金粉,随着光晕洒向空中,他忽然按住心口,龙族血脉里那股压抑了三百年的滞涩感竟消失了,连呼吸都变得清快起来,像是堵了半生的淤塞被彻底疏通。
“结界散了。”他望向镇东头的方向,老槐树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缠绕树身的龙形藤蔓正一点点变得透明,“先祖设下的守护结界,随着邪物被封印彻底解开了。”
云澈澜收拾着散落的符纸,忽然发现潭边的泥土里冒出几株青色的草芽,叶片上还沾着金粉:“这是忘忧草,镇子里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他俯身摘了片叶子,指尖刚触到叶面,草芽就化作点点荧光飘向镇子,“看来龙骸的灵气开始滋养这片土地了。”
鹿筱望着荧光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医馆后院晒着的草药。那些被邪物气息影响而发蔫的艾草,说不定此刻正在舒展叶片。她拉着风若月往回走:“快回去看看,娘留下的药圃说不定有变化!”
医馆的院门没关,刚走到石阶前,就见后院飘来阵阵药香。原本半枯的金银花藤爬满了篱笆,开得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繁盛,晒药架上的艾草泛着油绿的光,连墙角那株养了三年都没开花的铁皮石斛,竟也攒出了串串花苞,紫中带白的花瓣正缓缓舒展。
“是龙骸的灵气。”风若月抚过石斛的花苞,指尖沾着淡淡的金粉,“娘以前说,这镇子的水土里藏着股龙气,只是被邪物的浊气压住了。”
云澈澜跟着进来时,手里还攥着那道从老槐树下找到的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标注的三个红点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寒潭的位置还留着个浅浅的印记。他将羊皮纸递给敖翊辰:“邪物彻底除了,这些标记也该消失了。”
敖翊辰接过羊皮纸,指尖刚触到纸面,纸张就化作金粉飘走了。他望着金粉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石碑上敖凛那句“守好人间即可”,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先祖们守了三百年的约定,总算能画上句点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镇民提着篮子走进来,篮子里装着刚摘的蔬菜和新烤的糕点。为首的老妪正是云澈澜在镇口遇见的那位,她将一篮鲜桃放在石桌上,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今早看见老槐树开花了,满树都是白的,就知道是你们做了大好事。前几年邪物作祟,别说开花,连叶子都掉光了呢。”
旁边的药铺掌柜跟着点头:“可不是嘛,昨晚我家药碾子自己转起来了,碾的都是些治病的好药。我看啊,这镇子的好日子要来了。”
鹿筱看着篮子里的桃子,突然想起母亲医案里夹着的那张江南地图。图上用红笔圈着一处种满木槿花的山谷,旁边批注着“槿花溪”三个字。她转头看向风若月,对方眼里的光和她一样亮,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
“等处理完医馆的事,我们就出发。”风若月轻声说,指尖与鹿筱的紧紧相扣,“去看看江南的木槿花,是不是真的能开半年。”
敖翊辰正被镇民围着问东问西,听见这话回头笑道:“龙族在江南有处别院,靠在湖边,院里种了满墙的木槿。正好借你们住,我让那边的侍从先收拾出来。”他从腰间解下块玉佩递给鹿筱,“拿着这个,到了那里报我的名字就行。玉佩里有龙息,路上遇着麻烦,捏碎它我就能感知到。”
云澈澜收拾好药箱,背着行囊从屋里出来:“我也要回山复命了,师父还在等着我的回信。”他将一本新抄的医案递给风若月,“这是夏先生临走前整理的,里面补全了好多失传的药方。他说你们要是去江南,记得寻访一位姓苏的郎中,那人手里有本《百草图谱》,或许对你们有用。”
日头渐渐升高,医馆的木槿花在阳光下开得正好,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镇民们还在院里忙碌,有的帮忙翻晒草药,有的打扫石阶,连平日里总爱哭闹的孩童都乖乖坐在石凳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刚学会的符咒。
鹿筱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忽然明白母亲说的“离时”不是伤感的告别,而是充满希望的启程。她走到药柜前,翻出母亲留下的那本医案,最后一页被墨点盖住的字迹已经清晰起来,写着:“双木成林,可遮风雨,亦可踏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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