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薄雾尚未在栖霞坡完全散尽。风少正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将昨日激荡的心绪缓缓压下,再次踏上了通往擎云峰的险峻山道。
相较于昨日的陌生与艰难,今日的攀登似乎多了一份明确的目标感。他依旧需要手脚并用,谨慎地寻找每一个落脚点,对抗着凛冽的罡风,但心境已大不相同。脑海中回荡着师尊孙擎云那看似慵懒却深邃如渊的目光,以及那三座沉默的青石墓碑所承载的沉重往事,让他对即将到来的修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期待。
当他再次踏上那片仅数丈方圆的峰顶平地时,孙长老已然在此。他并未扫地,也未品茗,只是负手立于悬崖之畔,眺望着脚下翻涌不休、浩瀚无边的云海。晨光将他的灰袍染上金边,山风拂动他花白的须发,那背影竟与这孤高险峻的擎云峰奇异地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座山峰之魂。
“来了。”孙长老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风少正耳中。
“弟子拜见师尊。”风少正恭敬行礼。
孙长老缓缓转过身,目光在风少正身上一扫,微微颔首:“气息比昨日沉稳了些,看来一夜休整,并未因昨日之事而心浮气躁。很好,修灵之道,首重静心。”
他走向那简陋的石桌旁坐下,示意风少正也坐。桌上依旧放着那粗陶茶壶,却并未斟茶。
“今日,便与你细说这武道与灵修之别,以及灵修入门之要。”孙长老开门见山,眼眸中再无平日的浑浊,而是清亮如晨星,仿佛能洞穿虚妄,“你既已亲身经历炼体之艰,可知武道修行,根本为何?”
风少正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回师尊,弟子以为,武道修行,乃是以功法引动天地灵气,淬炼肉身气血,开拓丹田气海,凝聚真元法力。强筋骨,壮内腑,求的是肉身不朽,力破万法。一切神通威力,皆源于自身积蓄的磅礴能量与对天地灵气的驾驭。”
“不错,此乃世间正道,堂皇之途。”孙长老点点头,“武道修行,锤炼的是‘体’,是‘力’。如同匠人锤炼精铁,千锤百炼,方成利器。其力量源于自身,显于外物,强横无匹,境界分明,从炼体、聚气、凝元、乃至更高境界,层层递进,皆有清晰路径可循,威力立竿见影。”
他话锋一转:“然,灵修之路,却截然不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灵修,亦有称‘神修’、‘心修’者。其所修,并非肉身气血,亦非丹田法力,而是这里——”他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识海,“修的是‘神’,是‘魂’,是‘意念’,是精神本源之力!”
“精神本源之力?”风少正凝神细听,这个词他曾在那些蒙尘玉简中见过,却始终模糊。
“正是。”孙长老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与灵气并行,却更为内在、更接近生命本质的力量。它无关灵根优劣,不论气血强弱。武道修士,引气入体,炼化灵气为己用,存储于丹田气海。而灵修,感应的则是弥漫于天地万物、乃至自身魂灵深处的‘神念之力’,将其凝聚、锤炼于识海之中。”
“识海……”风少正若有所悟。
“识海,乃神魂居所,意识根源,其玄妙,远非丹田可比。”孙长老解释道,“强大的灵修,神念磅礴,一念起,可洞察秋毫,窥探虚妄,感知吉凶于未萌;一念动,可引动天地之势,万物皆为助力,甚至可干涉人心,幻化无形。其手段,更重‘巧’与‘妙’,重‘借’与‘御’,而非蛮力硬撼。”
风少正想起自己之前对战于莫然,正是凭借对环境的细微感知、步法的精妙计算和那看似取巧的火折阵法,方才险险逼平对手,这不正暗合了“借势”、“巧妙”之意?
孙长老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淡淡道:“你前些日所为,虽粗糙,却已初窥‘借势’之门径。然那更多是源于你自身的战斗本能和对《流云步》、《苍御点阵图》的些许感悟,并非真正调动了精神力量。真正的灵修,神念一动,便可更清晰、更广阔地感知周遭天地气机流转,更能以神念直接引动、编织力量,而非仅仅依靠身体动作和材料布置。”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了几分:“然,灵修之路,其艰险,亦远超武道!”
“武道修行,若出差错,多是经脉受损,气血逆冲,修为倒退,总有挽回余地。而灵修,锤炼的是神魂意识!神念之力,玄奥莫测,却也脆弱危险。一旦修炼出错,心神失守,轻则意识混乱,陷入癫狂,成为痴傻之人;重则神魂受损,甚至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渺茫!”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风少正心头,让他面色一肃,深刻明白了此道的凶险。
“故而,灵修入门,首重‘凝神’与‘感意’。”孙长老继续道,“需将散逸的心神意念收束如一,如同将漫天星辉凝聚为一点寒芒。心要静,意要纯,杂念不生,方能内视己身,外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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