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少正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坐在车厢柔软的锦垫上,目光低垂,落在自己袖口隐约露出的那封信的一角。
“不知道。”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或许……或许就在这里面。”
马车车厢内,光线昏暗。风少正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枚精致的月季火漆印,正准备揭开这封来自“故人”的信笺。王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厢里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风少正的指尖即将用力,撬开那枚火漆的刹那——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九天之上炸开!那声音并非雷霆,更像是亿万顷海水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搅动、撕裂时发出的恐怖呻吟!整个车厢猛地剧烈颠簸起来,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啊!”王洛猝不及防,一头撞在车厢壁上,痛呼出声。
风少正脸色骤变,猛地掀开车窗厚重的帘幕!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
只见头顶那片倒悬的、死寂的墨蓝色汪洋,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彻底沸腾、狂暴起来!原本平滑如镜的海面,此刻疯狂地翻涌、咆哮,卷起滔天巨浪!更令人肝胆俱裂的是,无数道粗壮无比、直径足有数丈的恐怖水柱,如同连接天地的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从狂暴的海面中挣脱出来,狠狠砸向大地!
轰!轰!轰!轰!
水柱砸落的瞬间,枭虎城如同脆弱的玩具!坚硬的青石板街道在接触的刹那便寸寸龟裂、粉碎!沿街的房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撕裂!木屑、瓦砾、砖石混合着浑浊的海水冲天而起!凄厉的哭喊声、绝望的尖叫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宁静,整座城市在顷刻间陷入末日般的混乱与恐慌!
“天……天塌了!海……海倒下来了!” “救命啊——!” “快跑!快跑啊——!” 街道上瞬间乱作一团,人群如同炸窝的蚂蚁,哭喊着、推搡着、践踏着,四散奔逃,却不知该逃向何方。
就在这毁天灭地的混乱之中,更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狂暴的倒悬海中央,猛地向内塌陷、旋转!海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开,硬生生裂开了一道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粘稠血光的漆黑豁口!那豁口深邃无比,仿佛直通九幽地狱!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那地狱般的豁口中,缓缓踱步而出!
他悬立于万丈高空,脚下是倾泻而下的灭世洪流,身后是吞噬光明的深渊巨口。血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缭绕在他周身,将他模糊的身影映照得如同从血池中爬出的魔神!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枭虎城!所有奔逃哭喊的人,在这威压之下,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那人影缓缓抬起一只手,动作随意,却仿佛掌控着天地生灭。一个冰冷、漠然、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谕般的威严:
“吾乃血神!”
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洪流的咆哮、房屋的倒塌、万民的哭嚎,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里。
“尔等凡人,需在十月初一,向吾供奉一百名童男童女!此乃尔等之荣幸,亦是尔等存续之机!”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残忍与戏谑:
“如若不从……”
“便等着……与这污浊尘世,一同沉沦于无底血海吧!”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丧钟敲响。那悬于高空的血神身影,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便重新踏入身后那片流淌着血光的漆黑豁口之中。裂口在他身后迅速合拢、弥合,狂暴的倒悬海似乎也耗尽了力气,水柱逐渐减弱、消失,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城市和死一般的寂静。
血神消失了,但那毁灭的宣言和恐怖的威压,却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绝望的死寂笼罩了枭虎城,只有断壁残垣间偶尔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
风少正死死攥着那封尚未拆开的信,信封的边缘已被他捏得变形。他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血神消失的地方,胸膛剧烈起伏。王洛更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瘫软在车厢里。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马车旁。福伯依旧穿着那身浆洗得一丝不苟的灰布长衫,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如同石刻般的平静。他微微躬身,对着车窗内的风少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幻觉:
“少爷,城中恐有大乱。请随老奴,即刻回府。”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风少正手中那封被捏得变形的信,随即又垂下眼帘,姿态恭敬如常,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走。”风少正声音沙哑,只吐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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