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昂与两万渤海军即将南下的消息,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将黑石峪胜利带来的短暂热度浇得透心凉。鹰愁涧上下,刚刚因连胜而提振的士气,瞬间又被一股沉重的压抑感所笼罩。
中军帐内,灯火再次彻夜长明。核心头领齐聚,连伤势稍稳的林冲也坚持到场。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两万渤海军……还是完颜昂那个杀才……”鲁智深摸着光头,声音沉闷,“洒家在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时,便听过这厮的名头,端的是一员悍将,其麾下渤海军,更是金虏倚重的攻坚利器!”
石秀接口道:“据探,这支部队不同于寻常金兵,甲胄更精,弓马更熟,尤其擅打硬仗、恶仗。若其与完颜宗望合兵,兵力将远超我方,且战力不可同日而语。”
朱武面色严峻:“我军新胜,然伤亡亦重,新兵虽众,却未经历练。仓促间与这等强敌硬碰,胜算渺茫。”
“那便撤!”一名新近提拔的、原边军出身的都头忍不住开口,“避其锋芒,转移至太行深处,与张横、牛皋将军他们合兵一处,再图后计!总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吧?”
“放屁!”牛头山来的一个头目立刻反驳,“鹰愁涧是咱们死了多少兄弟才守住的!说放弃就放弃?对得起埋在这儿的弟兄吗?要撤你们撤,俺们牛头山的人不撤!”
“你说什么?!”
“怎的?想动手?!”
帐内顿时充满了火药味,新旧势力、不同出身的将领之间,矛盾在此刻凸显无疑。
“都闭嘴!”卢俊义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瞬间压住了场内的骚动,“大敌当前,自乱阵脚,是取死之道!”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却依旧互不相让。
吴用轻摇羽扇,缓缓开口:“撤,固然能暂避锋芒,然则,我军根基在此,粮草物资大半囤于鹰愁涧。一旦放弃,数月心血毁于一旦,再想于太行山立足,难如登天。且一退再退,军心士气何在?日后还有谁愿追随我等?”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则不撤,硬抗强敌,确如朱武兄弟所言,胜算无几。即便侥幸守住,也必是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恐再无力应对后续变故。”
进退两难!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坐在主位,一直沉默不语的我。
自黑石峪之战后,我遵安道全医嘱,静养了十余日。虽未完全康复,但胸腹间的剧痛已大为缓解,至少行动无碍。更重要的是,连日来的静养,让我得以跳出具体战事的纷扰,从更高、更远的角度审视如今的局面。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太行山地图前。目光掠过鹰愁涧,掠过黑石峪,掠过王彦盘踞的井陉,掠过张横、牛皋活动的区域,最终,定格在了更北方,那片被金兵占据的广袤平原。
“诸位,”我开口,声音带着伤后初愈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们为何聚于此地?为何要与金虏血战不休?”
众人一怔,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自然是为了杀金狗,报仇雪恨!”鲁智深吼道。
“为了不被朝廷那帮奸臣摆布!”石秀道。
“为了活下去!有条活路!”这是许多新附将领的心声。
“不错。”我点了点头,“报仇,自主,求生。归根结底,是为了在这乱世中,杀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生路,护住我们想护的人!”
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鹰愁涧上:“所以,鹰愁涧不能轻易放弃!这里不仅是粮草物资,更是我们‘忠义’二字的象征,是数万弟兄用血换来的根基!失了此地,我们便真成了无根浮萍!”
接着,我的手指又指向代表完颜昂和渤海军的箭头:“但我们也绝不能坐以待毙,将弟兄们的性命填进必败的消耗战!”
众人露出困惑的神色,既不撤,又不硬拼,那该如何?
我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从鹰愁涧向北,绕过金兵可能的主攻方向,虚点向真定府以北、金兵控制区的腹地!
“完颜宗望、完颜昂,他们的目光都盯在太行山,盯在鹰愁涧。他们以为我们只能被动防守,或者狼狈逃窜。”我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我们便偏不按他们的想法来!”
“他们要围山,我们便出山!”
“他们要打鹰愁涧,我们便去打他的软肋!”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我这大胆至极的想法惊呆了!
“二哥……你是说,主动出击,深入金兵腹地?”卢俊义眼中精光闪动。
“正是!”我斩钉截铁道,“完颜宗望主力集结于太行山东麓,其后方必然空虚!尤其是真定府以北,乃其粮草转运、兵力调集之枢纽,守备绝不会像前沿这般严密!”
吴用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羽扇轻摇,接口道:“围魏救赵!攻其必救!若我军能有一支精锐,突入其腹地,袭扰其粮道,甚至佯攻其重要据点,完颜宗望必然首尾难顾!届时,他还有多少心思和兵力,来全力攻打我鹰愁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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