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锋随即一转,变得冷硬如冰:“然!功是功,过是过!军纪,乃大吴立军之根本,强国之基石!军纪涣散,则令不行,禁不止!令不行,禁不止,则兵不成兵,与匪盗何异?!”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震四野:“近月以来,各营之中,屡有不法之事!劫掠民财!擅杀俘虏!侵吞军资!乃至残害袍泽!此等行径,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若不严惩,何以整肃军纪?何以告慰冤魂?何以面对王上之信任?何以面对天下黎庶之期盼?!”
每一个诘问,都像重锤砸下。校场上死寂一片,连战马的响鼻声都消失了。
“带上来!” 诸葛明华厉声喝道。
沉重的镣铐声响起,打破了死寂。
一队身着黑色重甲、面无表情的军法司执法军士,押解着十几名被剥去甲胄、只穿单薄囚衣的军官和士卒,从点将台侧后方缓缓走出,推搡着跪倒在台前冰冷的土地上。
这些人,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强作镇定,有的则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将士们还处于疑惑状态时,只见诸葛明华身边,一位军法司的官员手持一卷文书,跨前一步,声音洪亮地开始宣读罪状:
“……查,荆襄兵团「千人长」王彪,破城之后,纵兵劫掠,擅杀已降宁军校尉一名,私吞缴获金饼三十两,白银二百两!证据确凿!按《吴军新律》第七条、第十三条、第二十一条,罪当——斩立决!”
“查,长沙戍卫兵团「百人长」张顺,克扣属下兵卒粮饷,累计达三月之久!致使士卒怨声载道!按律,当杖八十,革职查办,追缴赃款!”
“查……”
一条条罪状被冰冷地宣读出来,伴随着律令的条款和最终的判决。
校场上数万将士,听着那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甚至自己也曾参与或目睹过的恶行被赤裸裸地揭露、审判,无不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当念到王彪的名字和“斩立决”三个字时,方瑜浑身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情绪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他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台下那个跪伏的身影,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旁边的刘金尚吓了一跳,赶紧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低喝道:
“方瑜!冷静!别乱动!”
刘金尚知道王彪这人,却是当初何三阵亡时的「千人副」,何三的死甚至某种程度上和王彪脱不了干系,在何三战友叙述中,何三纯粹是因为他的瞎指挥而陷入敌阵,更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掩护战友而死,因而方瑜一直都恨着这人。
点将台上,周彬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当听到“荆襄兵团「千人长」王彪”这个名字和其纵兵劫掠、擅杀降卒的罪状时,她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这人的事迹,昨夜诸葛明华并未提及,但此人作为「荆襄兵团总兵」林灿的心腹爪牙,其行径与那三名被无辜格杀的黑石峒勇士,岂能没有关联?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诸葛明华,只见这位「中军都督」大人面色沉凝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场。
宣读完毕,诸葛明华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军纪如山,不容亵渎!今日,便以这些败类的头颅和鲜血,正我军法!行刑!”
“喏!” 军法司执法军士轰然应诺,声震云霄。
几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手持鬼头大刀,大步走到被判处斩刑的几名军官身后。浓烈的酒气喷在冰冷的刀刃上,瞬间凝成白霜。
“冤枉!世子殿下!军师!末将冤枉啊!末将对殿下忠心耿耿……”
王彪猛地抬起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拼命挣扎。然而,他的声音被刽子手粗暴地扼住喉咙,死死按在了冰冷的行刑木墩上。
方瑜的呼吸几乎停滞,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王彪那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人!让何三惨死在战场上!何三那憨厚的笑容,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方瑜眼前。
“何三哥……看着!兄弟替你……看着!” 方瑜在心中无声地嘶吼。
“斩!” 监刑官一声令下!
鬼头刀划破寒冷的空气,带着凄厉的呼啸,猛然下劈!
“噗嗤!”
利刃切过骨肉的闷响,清晰地传遍死寂的校场。数颗人头伴随着喷溅的鲜血,滚落在黑色的冻土上,无头的尸体抽搐着栽倒。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啊!” 台下一些新兵忍不住发出压抑的惊呼。即便是老兵,也感到一阵心悸,战场杀敌向来无惧,但眼睁睁看着昔日同袍因为军法而受死,完全是另一种感触。
紧接着,行刑的军士将那些被判杖刑的军官拖到台前空地,剥去上衣。沉重的军棍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和凄厉的惨嚎交织在一起,响彻校场。每一棍下去,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受刑者起初还能哀嚎,渐渐只剩下痛苦的呻吟,最后彻底昏死过去,像破麻袋一样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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