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苏挽月放下茶杯,从容起身,对着萧煜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声音清越,不卑不亢:“臣女苏挽月,见过世子爷。”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萧煜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语气平淡无波:“不必多礼。听闻苏二小姐经营的‘霓裳阁’,生意极好,风靡京城,连北疆亦有耳闻。”他话锋直接,毫不迂回,开门见山便提及商贾之事,在这等场合,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因他身份特殊,无人敢置喙。
苏挽月心中飞速转动。他提及北疆……是了,与镇北王府的初步合作意向,虽未正式签订契约,但双方已有默契。他此刻提及,是试探?是确认?还是另有用意?
她抬起眼眸,迎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坦然答道:“世子爷过誉。‘霓裳阁’不过侥幸得了京城各位夫人小姐的青眼,赖以糊口罢了。北疆路远,些许薄名竟能传入世子耳中,实是意外之喜。”她巧妙地将“风靡”淡化为“侥幸得青眼”,将“生意极好”转化为“赖以糊口”,依旧保持着低调。
“侥幸?”萧煜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苏二小姐过谦了。商海搏杀,岂是‘侥幸’二字可以概括?本王倒是好奇, ‘霓裳阁’能在短短时间内异军突起,力压诸多老字号,苏二小姐有何独到之处?”他自称“本王”,语气虽平淡,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势,将话题引向了更核心的商业策略。
这个问题,比之前任何命妇的试探都要犀利和直接。周围众人皆屏息凝神,想听苏挽月如何回答。若答得不好,要么显得虚伪,要么可能泄露机密,要么便会得罪其他商号。
苏挽月心念旋转,面上却依旧从容。她略一沉吟,声音平稳地开口:“世子爷垂询,臣女不敢妄言。若说‘霓裳阁’与别家略有不同,或许在于‘专注’与‘诚信’四字。”
她微微停顿,见萧煜目光专注,便继续道:“专注者,乃专注于衣物、饰物本身。力求用料上乘,做工精湛,设计……合乎时宜且略有新意。‘霓裳阁’不敢说有何惊天动地的独到之处,不过是肯在布料遴选、针线功夫、匠人培养上多下些笨功夫,力求每一件出品,都能对得起顾客的期待与银钱。”
她避开了“现代营销”、“品牌理念”等无法言说的概念,而是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专注品质”来概括。
“至于诚信,”苏挽月目光清正,语气诚挚,“乃是经商之本。明码实价,童叟无欺。所售之物,必与所言相符。若有瑕疵,绝不推诿。长久以往,客人才会信你,才会再次登门。‘霓裳阁’不敢说尽善尽美,但此心此念,从未敢忘。”
她这番话,说得朴实无华,却掷地有声。没有夸夸其谈,没有故弄玄虚,只是将最基本的商业道德和品质追求娓娓道来,反而更显真实可信。
萧煜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他见过太多巧言令色的商人,亦见过不少故作清高的士子,却少见如此年纪,能将商业之道说得如此透彻且正气凛然的女子。她的话语,与她之前应对皇后、应对其他命妇时的谨慎谦逊,一脉相承,却又在关键时刻,展露出不容置疑的底气与原则。
“专注品质,恪守诚信……”萧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目光深沉地看着苏挽月,“听起来简单,能做到者,却是凤毛麟角。苏二小姐能持此念,并付诸实践,难怪‘霓裳阁’能脱颖而出。”
他这话,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苏挽月微微躬身:“世子爷谬赞,挽月愧不敢当。此乃商贾本分,挽月只是恪守而已。”
“好一个‘商贾本分’。”萧煜语气依旧平淡,但周遭无形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些许,“若天下商贾皆能如苏二小姐般恪守‘本分’,则市井清明,百姓受益矣。”
他这话,已隐隐带了一丝官方的认可意味,将苏挽月的个人行为,提升到了利于民生的高度。周围众人闻言,神色各异,但看向苏挽月的目光中,轻视又少了几分,凝重又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来,在萧煜身边低语了几句。萧煜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苏挽月,淡淡道:“苏二小姐见解独到,本王受教了。日后若有暇,或可再向二小姐请教这商贾‘本分’之道。”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已为后续可能的接触,埋下了一个合理的伏笔。
苏挽月心中明了,再次福礼:“世子爷言重了。若有所询,挽月定知无不言。”态度依旧恭谨,却不失分寸。
萧煜不再多言,对她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暖廊,身影很快消失在连接外轩的入口处。
他一离开,暖廊内的气氛仿佛才重新流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话题的中心,毫无疑问是苏挽月与镇北王世子这场短暂的“御园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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