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宝那句“有些‘规矩’,或可暂放一旁”,如同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打开了一扇气窗。凌云意识到,在功高震主、内外交困的非常时期,一味恪守常规、步步循章,反而可能作茧自缚,让天工院陷入停滞甚至危机。他需要打破一些无形的壁垒,更快地取得突破,用无可争议的实绩来稳固地位,回应猜忌。
首要的目标,便是攻克那阻碍燧发枪量产的淬火工艺壁垒。江南徐墨言留下的“测温彩丸”和“土置淬”样本,就像两把锁着的宝箱,钥匙却攥在别人手里。既然对方不肯给,那就只能自己砸开它!
凌云召集了“淬火秘术组”的核心成员——赵老蔫、李小柱,还有几位在化学和矿物方面有些天赋的年轻学徒,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诸位,”凌云的神色严肃而坚定,“江南之人,以秘术相诱,实则设障。我等若不能自力更生,突破此关,则燧发枪量产无望,天工院前途堪忧!常规之法进展缓慢,今日起,我们需行非常之法!”
他指着桌上那几颗色彩斑斓的彩丸和那包黏土:“此二物,便是突破口。我们要不惜代价,弄清它们的底细!”
所谓的“非常之法”,便是集中资源,进行高强度的、系统性的逆向工程和分析测试。凌云将天工院最好的资源向这个项目倾斜,甚至动用了朱棣特许的、部分可以不受王姓官员严格审核的“特别研发经费”。
对“测温彩丸”,他们不再满足于观察其变色温度区间。凌云凭借记忆中的化学知识,设计了简陋但有效的分析流程:将彩丸破碎研磨,利用不同酸液进行溶解试验,观察反应现象和沉淀物颜色;用水飞法分离不同比重的矿物颗粒;甚至尝试用高温火焰灼烧残渣,观察焰色反应……这些方法粗糙而费力,却是在这个时代条件下所能做到的极致。
对那包“土置淬”用的黏土,他们也进行了类似的成分和物理性能分析,并与北平周边能找到的各种黏土进行比对、混合试验,试图复现其特性。
这是一场枯燥、繁琐且失败率极高的攻坚战。实验室里常常弥漫着刺鼻的酸味和烟尘,记录簿上写满了各种看似毫无规律的观察记录。连续多日毫无进展, frustration(挫败感)在蔓延。
一日深夜,实验室里只剩下凌云和李小柱。李小柱对着一堆毫无头绪的矿物粉末,忍不住抱怨:“先生,这简直是大海捞针!谁知道那江南蛮子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矿粉?”
凌云也是身心俱疲,但他强打精神,鼓励道:“李大哥,别忘了,赵师傅凭肉眼能断火候,靠的是几十年经验。我们如今做的,就是把他的‘经验’,把这彩丸的‘秘密’,变成谁都能看懂的‘数据’。再难,也比全靠运气和模糊的感觉强!只要方向没错,一次次的失败,就是在排除错误的路径。”
他拿起一块彩丸的碎片,在灯下仔细看着:“你看这色泽,这质地,绝非寻常陶土。江南物产与北地不同,或许就产有我们不知晓的特殊矿物。我们不仅要分析它是什么,还要思考,为什么是这些矿物?它们在不同温度下,晶格结构或化学成分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了颜色改变?”
这番话,将问题提升到了原理探究的层面,让李小柱似懂非懂,却也感受到了另一种境界。就在这时,旁边一位名叫石头的年轻学徒,正按照凌云的要求,用简易的“焰色反应”测试一种从彩丸中分离出的白色粉末。当他把粉末撒入酒精灯火焰时,火焰瞬间爆发出明亮而持久的砖红色!
“先生!快看!红色!很亮的红色!”石头激动地喊道。
凌云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盯着那团火焰。砖红色焰色反应!这通常是锶或锂元素的特征!在这个时代,锂的化合物或许罕见,但含锶的矿物,如天青石(碳酸锶),是可能被发现的!
“快!记录下这种粉末的所有特性!酸溶性、颜色、比重!”凌云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重点查找江南地区是否有产出类似颜色、质地矿石的记录!尤其是……可能带绿色的矿石(天青石常呈淡绿色)!”
这个发现,如同在黑暗中劈开了一道裂缝!虽然距离完全破解彩丸配方还很遥远,但至少找到了一个明确的追踪方向!整个项目组的士气为之一振。
与此同时,对黏土样本的分析也有了意外收获。赵老蔫凭借老辣的经验,发现这种黏土不仅颗粒细腻,可塑性强,而且在高温下烧结后,形成的陶壳具有独特的多孔结构和隔热性能。他尝试用本地一种优质高岭土,混合了特定比例的细沙和一种产自西山、具有类似多孔结构的火山灰,反复调整配比和烧成温度后,竟真的烧制出了一种在局部淬火试验中表现接近江南样本的陶土涂层!
“成了!先生,您看!”赵老蔫捧着一段经过自制陶土涂层局部淬火处理的钢条,激动得老脸通红,“虽然还比不上江南那个老石匠的手艺,但硬软过渡已经自然多了!裂纹也少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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