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长桥横亘在虚无之上,静谧而圣洁。
桥身由亿万点纯净的精神光粒构成,缓缓流转,仿佛一条凝固在时空中的璀璨星河。它的一端连接着众人刚刚挣脱的心魔之地,另一端则隐没于一片深沉的、不可窥探的迷雾之中。
桥下,不再是怨念翻涌的影河,而是深不见底的、绝对的死寂。
正当众人凝望长桥之际,一道低语忽如风吟,自虚空中浮现,不入双耳,直抵神识:
“过桥的人,不能带名字。”
心径引路者·回声那疯癫而古老的声音,像一句亘古流传的箴言,也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铁律,在每个人的神识中回荡。
不能带名字?
科尔·铁穹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他的名字,是他生来的烙印,是家族的荣耀与枷锁,是他前半生所有成就与耻辱的总和。舍弃名字,就像让一名战士丢弃他的军籍编号,让他成为一个无根的游魂。这意味着什么?
塔莉亚则攥紧了胸前那块合二为一的星纹玉佩——触觉温润细腻,边缘微凉,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指尖的温度;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闷响,如同远古祭鼓在胸腔内轻轻震动。她的名字,是母亲留给她最珍贵的遗产之一。让她舍弃,无异于再次割裂与母亲的联系。泪水刚刚洗净怨怼,难道就要用遗忘来作为前行的代价吗?
唯有齐书沅,神色平静如初。
她的“道律真瞳”之中,这座银桥并非实体,而是由一道极其精纯、宏大的“律”所构成——“归零之律”。踏上此桥者,必须将自身与过去因果相连的“标识”暂时剥离,回归到一个最纯粹的“存在”状态,方能通过。这所谓的“标识”,便是名字、身份、执念、荣耀、耻辱……一切定义“你之所以为你”的社会与心理标签。
“名字,是世间最短的咒。”齐书沅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它承载了期许,也捆绑了过往。真正的‘归零’,不是抹去记忆,而是不再让记忆定义现在的我。”
她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点醒了迷茫的众人。
科尔·铁穹第一个有了动作。他深吸一口气,魁梧的身躯站得笔直,仿佛又回到了担任星际舰队统帅,在旗舰舰桥上发号施令的那一刻。但他眼中没有了昔日的威严与沉重,只剩下一种洗尽铅华的平静。
他直视着眼前的银色长桥,在心中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道:
“我不是铁穹家族的罪人,也不是‘破笼行动’失败的指挥官。那些功勋与罪责,都已随着影河一同逝去。”
他缓缓闭上眼,在精神世界里,观想着“科尔·铁穹”这个名字。这个曾代表权力与责任的名字,此刻化作一道沉重的钢铁烙印,压在他的意识深处。他没有去对抗它,而是平静地注视着它,任由它在心中剥落、融化,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我只是……科尔。”
当他在心中说完这句话时,他睁开了双眼。
嗡——
他面前的银桥桥面,一道柔和的光路自他脚下延伸而出,笔直地铺向对岸的迷雾。桥,接纳了他。
科尔迈出脚步,踏上了桥面。
脚底传来轻微的震颤感,像是踩在流动的液态星光之上,每一步落下,都有细碎的光尘从足尖溅起,如萤火般升腾。耳边响起低微的共鸣,似琴弦轻拨,又似宇宙深处传来的呼吸。他感到肩头骤然一轻,仿佛卸下了半生戎马的沉重铠甲,连灵魂都变得通透起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沿着光路,一步步走向前方。
塔莉亚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指尖摩挲着玉佩表面细微的星图纹路,触觉唤醒了无数回忆:母亲低语时的气息拂过耳畔,夜风穿过碑林的沙沙声,还有那年雪夜里,她第一次喊出“妈妈”时颤抖的嗓音。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纪念,不是背负,而是活着走出阴影。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轻声呢喃:“妈妈,我懂了。您希望我活下去,不是作为‘碑语者’的后裔,也不是背负着您牺牲之痛的女儿,而是作为‘塔莉亚’,好好地、自由地活下去。”
她的眼中重新蓄满泪水,但这一次,泪水中没有悲伤,只有释然与爱。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留下微痒的轨迹,滴落在桥面上,竟化作一颗小小的光珠,旋即融入流转的星河。
她在心中默默地焚烧着“律枢”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沉重使命,焚烧着“被抛弃者”的自我定义。她将自己从那些复杂的身份中摘出,只留下最本真的那个自己。
“我叫塔莉亚。我要走完您未竟的路,但会用我自己的方式。”
话音落下的瞬间,另一道光路在她脚下生成。
她对着齐书沅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追随那束光而去。
当最后一缕属于塔莉亚的光路亮起,整座银桥仿佛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齐书沅微微侧目,目光落在那只静静蹲伏的机械猫身上——小舟的身体在之前的战斗中破损严重,此刻,那些裂口处正缓缓渗出液态金属般的光华,如熔金般修复着它的躯壳。它的电子眼,蓝色的数据流瀑布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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