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引擎在脱离跃迁轨道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哀鸣,金属外壳因剧烈震荡而呻吟,惯性过载指示灯疯狂闪烁,将驾驶舱映得一片猩红,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泄漏后刺鼻的焦糊味。
齐书沅稳住身形,掌心抵住滚烫的控制台边缘,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震颤。
她目光穿透强化舷窗,望向那片死寂的宇宙——眼前是一颗漂浮在陨石带中的灰白小行星,孤独得像一粒被遗忘的尘埃。
它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龟裂沟壑,纵横交错,仿佛是一张干涸了亿万年的河床,裂缝深处泛着幽微的磷光,如同大地在无声呼吸。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老石匠留下的星图残片,入手滚烫,像是刚从熔炉中取出的铁块,皮肤接触处甚至隐隐发麻。
残片边缘正以一种微不可察的频率震动着,与星舰主控电脑上显示的轨道共振频率完全同步,嗡鸣声细若蚊蚋,却直钻耳膜。
目标,确认无误。
齐书沅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座孤零零耸立于小行星地表的断裂高塔上。
黑色的塔身仿佛由深渊中凝固的阴影铸就,触目所及之处连光线都似被吞噬,指尖轻抚肩头的小舟,它琥珀色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竟在无人察觉的瞬间闪过一丝青芒。
这已是第三次了——自从进入陨石带后,每接近一次共振频率,它的身体就会轻微震颤。
她还记得幼年时听过的一个传说:远古时代,有些灵魂不愿消散,便寄居于兽形器物之中,代代传诵遗失的律令……
“准备登陆艇发射程序。”她低声下令。
十分钟后,六人小组穿好抗辐射外骨骼装甲,随着一阵剧烈震动,登陆舱脱离主舰,缓缓滑入陨石带的阴影之中。
当舷窗外的小行星轮廓逐渐放大,塔莉亚忽然轻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它像是在呼吸?”
众人乘坐登陆艇降落在这颗死星之上。
脚下的地面坚硬如铁,寒意透过靴底渗入骨髓,每向前走出大约十步的距离,脚下便会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道新的裂痕,与原有的沟壑网络精准地连接在一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丈量着他们的步伐,修正着这片大地的“伤痕”。
风掠过岩层缝隙,发出低沉呜咽,宛如远古亡魂的叹息。
走在队伍侧翼的塔莉亚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她扶住额头,指缝间竟渗出了丝丝血迹,温热的液体顺着腕骨滑落,在冰冷空气中迅速凝成暗红珠滴。
那个纠缠了她无数个日夜的梦境,此刻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猛然袭来:黑色的高塔在视野中崩塌,世界归于沉寂的前一刻,一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正焦急地将一枚星纹吊坠塞入一个初生婴儿的怀中。
女子的嘴唇在无声地开合,那口型穿透了梦境与现实的隔膜,化作一道神念烙印在塔莉亚的灵魂深处——“记住,共生才是道”。
她浑身颤抖着,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吊坠。
入手冰凉,但当她翻过吊坠时,却惊骇地发现,原本光滑的背面,此刻竟凭空浮现出一行以微雕工艺刻下的通用语文字:“艾琳·碑语者,罪:信异族之心。”她的手指猛地一颤——这块吊坠,是母亲临终前亲手挂在她颈间的。
她说:“若有一天你听见塔的声音,就把这交给风。”那时她不懂,如今看着背面浮现的名字……艾琳?
那是母亲的名字!
可“碑语者”又是什么?
齐书沅锐利的眼神捕捉到了塔莉亚的异常,她快步上前扶住对方,目光落在那行文字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你能读出来吗?”她压低声音,转向肩头的小舟。
“录碑者”的青色瞳纹闪动了一下,回应道:“这不是寻常文字,这是‘共鸣铭文’。它记录的并非信息,而是一段情感与意志的烙印。需以足够强大的神识触碰,才能激活其中封存的记忆——尤其是当血脉与悲恸重叠之时。”
众人怀着愈发沉重的心情,终于抵达了塔基。
入口是一个幽深的洞窟,仿佛巨兽张开的口,腥冷的气流从中涌出,带着腐朽与尘封的气息,吸入肺腑时如针扎般刺痛。
踏入塔底第一层,一股令人昏沉的低频嗡鸣立刻包裹了所有人,耳膜随之共振,四肢百骸仿佛被无形之力拖拽。
四壁之上,刻满了无数断裂的碑文,每一个字符都像是被巨力硬生生砸碎,棱角锋利,残留着不甘与愤怒的余韵。
队伍中的艾尔维斯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左眼,金色的瞳孔几乎被血丝完全覆盖。
在他的灵视之中,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跪伏于地,虔诚地双手捧着一块块虚幻的石碑,而在他们头顶,直至塔顶的苍穹尽头,都悬浮着一道道粗大的黑色锁链,贯穿天际,仿佛在禁锢着什么,又像是在抽取着什么。
更深处的画面浮现:那并非锁链,而是由千万人的誓言凝聚而成的“誓约之索”,缠绕在每一位碑语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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