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丝熹微的晨光,灰白的光线斜切过布满尘埃的空气,将无数细小颗粒照得清晰可见——它们如星屑般缓缓漂浮、旋转,仿佛时间本身也在此刻凝滞。
可这微光无法穿透齐书沅周身的寒意,那股冷是从骨髓里渗出的,带着前世千载孤寂的余韵。
她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指尖死死捏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纸张边缘已被揉得发毛,触感粗糙而脆弱,像她此刻摇摇欲坠的心神。
白纸黑字,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进她的眼底,刺入识海深处。
神经链断裂。
需持续注入高纯度光晶维持活性。
七十二小时内未得到根治,将导致永久性神经海枯萎,彻底瘫痪。
高纯度光晶——那是足以买下城中心一整套豪宅的天价物资,是普通家庭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奢望。
在这座浮空城,私人医疗完全市场化,医保只覆盖基础感染类治疗。
像“神经链退行性疾病”这类罕见病,不在任何保障范围内。
她知道,就算跪在议会大厅外哭诉,也不会有人施舍一颗D级以上的光晶。
指尖的颤抖愈发剧烈,并非源于对这天文数字的恐惧,而是她沉寂已久的识海深处,那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身份的本能正在苏醒——冰冷而清晰地低语:舍外物,方能保本心;断尘缘,方可证大道。
这是修仙者的铁律,是她曾用数百年孤寂光阴践行的准则。
情感、亲缘,皆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是斩断因果时最先要舍弃的负累。
然而,一声压抑的、细微的翻找声打断了她神识的回流。
齐书沅缓缓抬头,透过病房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她看见了母亲佝偻的背影。
母亲正蹲在父亲的床头柜旁,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夹层里往外拿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陈旧的牛皮文件袋,齐书沅认得,里面装着他们家唯一的栖身之所——那间位于下城区的公寓的房产契约。
皮革表面已龟裂,边缘泛黄,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与岁月的气息。
母亲的手指摩挲着封口,动作轻得如同抚摸婴儿的脸颊,却又坚定得不容动摇。
她的肩膀在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呼吸短促而沉重,在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揪心。
那一瞬,仿佛有一道惊雷在齐书沅的识海中炸开。
前世登临仙途、俯瞰众生的孤高与冷漠,在此刻被母亲那个绝望而决然的背影击得粉碎。
她闭上眼,以决绝的意志,强行掐断了那股试图让她变得冷硬无情的神识回流。
“这一世,我不做弃情证道的仙。”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重如山岳。
晨风刺骨,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走出医疗所大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泛着冷光的金属门。
那里躺着父亲,还有母亲正在撕碎最后的希望。
而她,不能再做那个看透红尘的仙人。
这一世,她要抢时间,抢资源,抢命。
半小时后,在拥挤破旧的学院宿舍里,齐书沅将苏小白和罗恩召集到了她那张小小的书桌前。
苏小白是机械魔导工程学的学霸,对一切能量转化和回路构造有着天才般的直觉。
罗恩则沉默寡言,却是学院里罕见的、能与风元素产生深度共鸣的亲和者——他曾因在实验课上过度调控通风系统导致培养皿爆裂而被通报批评,展现出对微气候近乎偏执的掌控力。
一张潦草但结构清晰的草图在桌上摊开。
齐书沅指着图纸,语速极快:“这是我构思的一种新型照明工具。”
图纸上,以一种特殊的符纸作为基底,上面刻画的并非传统的魔法铭文,而是密密麻麻、宛如一体的微型魔导回路。
最核心的部位,是一个她命名为“聚灵阵”的微缩法阵。
“传统的照明卷轴,本质是激发固化在卷轴内的光元素,一次性释放,耗能巨大,且会产生魔力残响。我的想法是,改变能量来源。”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一种苏小白和罗恩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极致的自信与掌控力,“我们不储存能量,我们借用能量。利用‘聚灵阵’作为引子,在激发的瞬间,短暂聚集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游离魔力,再通过这些回路导入符箓,激发照明功能。”
“这……这是对环境魔力的实时利用?”苏小白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俯下身,几乎要贴在图纸上,镜片反射着灯光,“可是,要驱动聚灵阵本身就需要不小的启动魔力,而且符纸的纹路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复杂的回路,会烧毁的!”
“所以我改用了‘凝神引气法’来压缩符纹结构。”齐书沅的手指轻轻划过图纸上的核心阵法,指尖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灼热气息,“这是一种……精神力的运用技巧。可以将复杂的结构以更高维度的形式烙印在符纸上,使其浑然一体,能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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