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死亡之海,无声地合拢。
当最后一只噬光水母的幽光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海渊,木筏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沉的绝望。林越单膝跪地,大口喘息,鼻腔里满是海水的咸腥和喉咙涌上的铁锈味。刚才那倾尽全力的能量爆发,不仅榨干了他最后的精神力,更像是在黑暗中点燃了巨大的火炬,将他们的位置暴露无遗。圆盘在他手中冰冷黯淡,仿佛一块顽石,仅存的微弱温热,似乎也在警告着下一次能量枯竭的彻底到来。
汉克靠在剧烈晃动的筏边,手臂上被毒液腐蚀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痹的刺痛,他撕下衣角草草包扎,目光却死死盯着幽暗的海面,警惕着下一波可能随时涌来的攻击。石爪沉默地擦拭着骨刀,背后的伤口因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浸湿了简陋的包扎,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像一头受伤却更加警惕的孤狼。乔将昏迷的戴克紧紧护在木筏相对稳定的中央,看着他干裂发紫的嘴唇和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浸透她的心。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赤裸裸地浮现——水。
极度的干渴,比任何可见的敌人更加残忍地折磨着每一个人。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嘴唇干裂出血,舌头肿胀得几乎无法活动。阳光(即便隔着铅灰色的云层)无情地蒸发着他们体内最后的水分,头晕、耳鸣、四肢无力,意识开始模糊。脱水,这把无形的镰刀,已经悬在了他们的脖颈之上。戴克的情况最为危急,昏迷中的脱水会迅速导致器官衰竭。
“必须……找到水……”汉克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他环顾四周,除了无边无际、无法饮用的苦涩海水,一无所有。
“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乔的声音带着哭腔,抬头望天,只有压抑得令人窒息的铅灰色,没有丝毫下雨的迹象。
林越强迫自己集中几乎要溃散的精神。回忆如同沉船中的碎片,艰难地被打捞起来——观测者号数据库里瞥见的简易求生技巧,早期殖民手册上模糊的图示……蒸馏!这是唯一可能从这绝望之海中榨取生命之源的方法。
“造一个……蒸馏器。”林越的声音微弱,却像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
他艰难地比划着,用尽力气解释原理:需要容器盛海水,需要透明覆盖物聚热,需要方法收集凝结的水汽。
希望的火花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现实的困境——材料从哪里来?
一场在废墟上的搜寻开始了。汉克忍着手臂的疼痛,拆下自己防护服上一块相对完整、略带弧度的金属护板,这将是盛放海水的“锅”。乔贡献出包裹所剩无几医疗用品的一块相对干净的防水油布——这是形成密闭空间的关键。石爪则用燧石刀,费力地从木筏边缘削下一段中空、相对坚韧的植物茎秆,作为冷凝导管。
过程笨拙而缓慢,每一个动作都消耗着宝贵的体力。林越负责核心指挥,双手因虚弱而不住颤抖。汉克用燧石刀和蛮力,在金属护板边缘凿出小孔用于固定。石爪用浸过海水后更加坚韧的细藤蔓,小心翼翼地将油布覆盖在金属护板上,形成一个不完全密封的罩子,并在顶端开孔,连接植物茎秆,茎秆另一端伸入一个偶然发现、相对完整的贝壳内接水。
第一个简易太阳能蒸馏器雏形完成了,看起来粗糙不堪,弱不禁风。
将它置于木筏最能接受光照(尽管微弱)的位置后,便是漫长的、令人焦灼的等待。时间在干渴的折磨中缓慢爬行。金属板内的海水在微弱的日照下缓慢升温,产生些许水蒸气,遇到较冷的油布内壁,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然而,效率低得令人绝望。几个小时过去,凝结的水珠稀稀拉拉,难以有效导入导管,大部分重新滴回“锅”中。收集到的淡水,在贝壳底部只覆盖了薄薄一层,堪比杯水车薪。
失望的气氛再次笼罩木筏。照这个速度,收集的水恐怕还不够补充蒸发消耗的体力。
“不行……太慢了……阳光不够,密封也不行……”林越看着那可怜的水滴,挫败感几乎将他吞噬。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怀中那黯淡的圆盘上。能量……如果能有可控的热源……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闪现。圆盘能量濒临枯竭,但并非完全死寂,它仍能维持一丝微热。能否……极其谨慎地引导这一丝热能,仅仅用于加热蒸馏器,而不是攻击或防御?这无异于在悬崖边行走,任何失误都可能加速圆盘的彻底失效,甚至引发反噬。
“我……再试一次。”林越深吸一口气,对同伴们说。他没有过多解释,但眼神中的决绝说明了一切。
他将圆盘轻轻贴在金属护板的外侧底部。闭上眼睛,用残存的精神力,像握住最后一根火柴般,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去引导圆盘深处那微弱的能量核心。意念高度集中——温暖,仅仅是温和的、持续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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