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城之内,一片死寂的银辉。
那轮镶嵌在巍峨巨墙中央、由苏雅莲心所化的银色烈阳,永恒燃烧着,驱散了归墟的死寂,却驱不散弥漫在墙内的沉重与悲怆。温暖浩瀚的光辉静静流淌,映照着废墟之上凝固的绝望与牺牲。
柳七娘瘫倒在冰冷的地面,眼角崩裂的伤口渗着血丝,混合着泪水。她透支了所有,【柳七娘·技叁零陆·银针渡·燃薪】、【柳七娘·技叁零捌·青木引·续断·指】皆已技止,此刻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欠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远处,被碎石半掩的老石匠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每一次都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温砚倚靠着半截断墙,面如金纸,【温砚·技叁叁·字匠手·血篆·固】技止带来的反噬让他神魂如同被撕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剧痛。他涣散的目光扫过全场:昏迷的阿阮双手被临时包扎,断指处洇出刺目的红;老篾匠抱着自己骨折扭曲的手臂,老泪纵横,望着老石匠的方向无声哽咽;老灯匠枯槁的身体蜷缩在污血中,青灰色的脸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枯瘦的手指依旧固执地指着自己干瘪的胸膛;卧榻上,苏雅化为的素雅石像凝固着最后的守望;石像前,江屿白发苍苍的枯槁身影寂然不动,如同守护墓碑的雕塑。
生机断绝,希望渺茫。
心城隔绝了外界的毁灭,却也仿佛隔绝了时间。这方被守护的小天地里,唯有死亡在无声倒数。
“咳…咳咳…” 一阵压抑到极致的、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声,突兀地从莲心居最深处、一个被倒塌书架半掩的角落里传来。
这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痛苦,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众人艰难地转动目光。
只见那堆残破的书页与断裂的木板下,一只沾满灰尘、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伸了出来,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一个身影极其狼狈地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颧骨微高,唇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他看起来约莫四十许,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随意挽着,此刻也散落了大半,几缕灰白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此刻虽然布满血丝,透着极度的疲惫与惊魂未定,但瞳孔深处却沉淀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洞彻,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命运的脉络。
他是栖心阁里最神秘、也最沉默的住客之一——卦师,洛九川。平日深居简出,只在阁中角落安静推演他的星盘卦象,几乎不与人交谈。湮灭洪流爆发时,他被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直接震飞,撞在书架上昏迷过去,竟侥幸未被后续的余波波及,成了此刻除重伤者外,唯一还保留着些许行动能力的人。
【洛九川·技叁叁叁·龟甲藏命·匿】技止!此技在湮灭冲击瞬间被动激发,以龟甲虚影承受大部分冲击,自身陷入假死隐匿状态,方才苏醒!
洛九川扶着残墙,艰难地站稳身体。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腹的钝痛,显然内伤不轻。他环顾四周,那双洞彻的眼眸扫过昏迷的阿阮、垂死的老石匠、弥留的老灯匠、透支的柳七娘和温砚、悲痛的老篾匠,最后,那目光凝固在卧榻方向——那尊凝固的素雅石像,以及石像前白发苍苍、毫无声息的枯槁身影。
他眼中的冷静瞬间被巨大的震撼和悲恸撕裂!身为卦师,他比常人更能感受到此地弥漫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守护意志与牺牲之痛!苏雅的石化、江屿的燃烬、老石匠的濒死、老灯匠的遗言…所有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推演命运的本能!
“栖心…苏姑娘…江先生…” 洛九川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目光最终定格在老灯匠身上。老灯匠枯槁的手指,依旧死死指着自己的心口,那指向,在洛九川眼中,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指核心的命理轨迹!
“灯老…第三芯…心灯引…” 温砚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洛先生…您…您能…”
洛九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内心的惊涛骇浪。卦师的本能告诉他,此刻已是绝境,生死一线,吉凶难卜!任何犹豫都可能导致最后的希望彻底湮灭!
“噤声!” 洛九川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盘膝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动作因伤痛而有些变形,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伸出双手,那双手指节修长,此刻却沾满灰尘与细小的伤口。他飞快地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三样东西:
* **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深褐、布满天然玄奥纹理的古老龟甲。** 龟甲表面油润,仿佛承载了万载岁月,边缘有几处细微的裂痕,透出沧桑气息。
* **三枚磨得锃亮、边缘圆润、闪烁着幽暗铜泽的洪武通宝古钱。** 钱文古朴,带着沉淀的时光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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