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是比喧嚣更令人心悸的拷问。
林见素背靠着冰冷彻骨的黑色巨岩,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未愈的伤痛,带起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感,那是断裂的经脉在勉强愈合过程中的呻吟。四周是永恒的灰暗,脚下是坚硬冰冷的黑岩,空气中弥漫的沉沦之气如同无形的潮水,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淹没他的神识,将他拖入永恒的沉眠。
寻常修士在此地,不需一时三刻,便会被这无处不在的沉沦意韵侵蚀道心,最终神魂腐朽,化为这废渊中无数枯骨的一员。
但林见素不同。
他的「无始轮回诀」本就源于极致的绝望与死寂,此地的环境,对他而言,既是致命的毒药,亦是……独特的养分。那试图侵蚀他的沉沦之气,在触及他周身自然弥漫的【虚无心障】时,大半被那源于抑郁心境的绝对“空虚”所同化、消解。而剩余的部分,竟真的被丹田内那尊“混沌阳灵道胎”缓缓吸纳。
道胎左侧的混沌气流,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将精纯的玄冥之气与沉沦道韵一丝丝抽离,经过那混沌未分的灰色区域一番难以言喻的转化,最终化为一缕缕精纯无比、却带着冰凉死寂意韵的灰色能量,汇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补充着消耗的灰金煞元。
这个过程缓慢而持续,如同滴水穿石。新生的能量带着废渊特有的冰冷与死寂,修复他伤势的速度,远不如吸收外界灵气来得迅捷,甚至带着一种刮骨疗毒般的刺痛。但林见素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由废渊死寂之力转化而来的煞元,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其中蕴含的“归寂”道韵也愈发深邃。
“祸兮福之所倚……”他心中默念,意识沉入体内,如同一个最苛刻的监工,引导着这新生的、带着废渊气息的灰金煞元,一遍遍冲刷、浸润着受损最严重的几条主经脉。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过去了数日,或许只是几个时辰。
当他终于将一条主要经脉初步贯通,使得灵力得以更顺畅地运行时,异变陡生!
“咚……”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好似直接响彻在灵魂中的搏动声,毫无征兆地传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古老,瞬间打破了死寂的平衡。林见素周身自然弥漫的【虚无心障】剧烈波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他猛地睁开双眼,灰金色的眸子锐利如鹰隼,扫视着灰暗的四周。
那“咚”声之后,并未立刻响起第二声。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网,悄然笼罩了他所在的这片区域。
不是来自某个明确的方向,而是来自于……脚下这片黑色的大地,来自于周围那扭曲的、如同枯萎巨树般的阴影,来自于这片废渊本身!
他之前就察觉到此地弥漫的古老血腥味和那些巨大爪印,此刻,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这片看似死寂的陆地碎片,并非无主之地。
他立刻停止了主动运转功法,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将自身生机波动压制到最低,如同真正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只有【虚无心障】依旧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沉沦之意和这突如其来的窥视。
“窸窸窣窣……”
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节肢刮擦岩石的声音,从远处那些扭曲的阴影中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借着废渊中微弱扭曲的光线,林见素看到,从那片如同枯萎森林的阴影中,爬出了无数拳头大小、形似蜈蚣却又长着惨白人脸的诡异生物。它们的身体是漆黑的甲壳,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而那张人脸却苍白无比,五官扭曲,没有瞳孔的眼眶直勾勾地“望”向林见素藏身的方向,嘴角咧开,露出细密尖锐的牙齿,发出无声的嘶啸。
“蚀魂尸蟞……”林见素心中一沉。这是韩老魔玉简中提及过的,只存在于极阴死寂之地的妖物,以残魂与沉沦之气为食,更能直接啃噬生灵的神魂,悍不畏死,且通常群体行动。看这数量,密密麻麻,何止万千!
它们显然是被他之前疗伤时,无法完全收敛的生机波动,以及那一声莫名的“咚”响所惊动。
没有任何预兆,那密密麻麻的蚀魂尸蟞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加速,朝着他汹涌扑来!它们所过之处,连空气中稀薄的灵气都被那浓郁的死气污染、吞噬!
不能硬抗!以他现在的状态,被这等数量的蚀魂尸蟞近身,神魂瞬间就会被啃食殆尽!
林见素眼神一厉,强忍着经脉刺痛,并指如剑!
【寂灭指】!
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废渊死寂气息的灰芒,无声无息地射出,并非攻向虫潮,而是点在了他前方十丈处的地面。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域”以指力落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范围内的沉沦之气被瞬间排空,连空间都似乎凝固了一瞬。冲在最前方的上百只蚀魂尸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那惨白的人脸瞬间扭曲、黯淡,甲壳失去光泽,如同经历了万载时光的腐朽,哗啦啦化作一地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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