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垂数日,终是迎来了第一声惊雷。但这雷声的来源,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例行朝会,原本波澜不惊。各部官员奏报事宜,帝王龙破天高踞龙椅,神情淡漠地听着。
就在朝会即将结束时,吏部侍郎周谨,那位以“洞察圣心”着称的大皇子党羽,突然出列,手持玉笏,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龙渊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龙霄微微蹙眉,龙曦月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置身事外。
“讲。”龙破天淡淡道。
“陛下!”周谨声音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忧国忧民的沉痛,“近日市井流言纷纷,皆言长公主殿下功高盖世,威望日隆,曦月卫兵强马壮,更胜京营!此虽百姓爱戴之言,然臣闻之,却心惊不已!长公主殿下乃陛下肱骨,忠心日月可鉴,然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臣恐此等言论流传,非国家之福,更非殿下之福!长公主殿下乃女子之身,又身负…呃,‘未亡人’之名,更应避嫌,远离兵权,以全清誉,以安人心啊陛下!”
他这番话,字字如刀,将“功高震主”、“兵强马壮”、“女子干政”、“未亡人”这些最敏感的词句,赤裸裸地抛在了朝堂之上,更是直接点出了“更胜京营”这个最能挑动军方神经的比较!
大殿之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瞬间投向了站在武将行列前方的龙曦月。
龙渊低着头,掩饰着眼中的快意。周谨这番话说得漂亮,完全是从“为君分忧”、“为公主着想”的角度出发,让人抓不住错处,却能把最毒的刺扎进去。
龙破天的脸色看不出变化,只是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龙曦月身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龙曦月会惊慌或愤怒时,她却缓缓出列,姿态从容,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委屈。
她先向龙破天深深一礼,然后转向周谨,声音清晰而平静:“周侍郎。”
只一声称呼,没有立刻反驳,反而让周谨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噎了一下。
“周侍郎忧国忧民,心系皇室清誉,本宫…感激不尽。”龙曦月语气淡然,“侍郎所言市井流言,本宫亦有耳闻。初闻之时,本宫与侍郎一样,心惊不已,更惶恐不安!”
她微微提高声调,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曦月所有一切,皆乃父皇恩赐!南疆之功,乃父皇运筹帷幄、将士用命所得,曦月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曦月卫,更是父皇圣心独断,特旨允准组建,一应粮饷用度皆出自内库,所为不过护卫之责,缉盗安民,何来‘兵权’之说?又如何能与保卫京畿、征战四方的京营精锐相提并论?此等荒谬比较,不仅辱没了京营将士的赫赫功勋,更是陷曦月于不忠不义之地!”
她的话条理清晰,先是把功劳推给皇帝和将士,再将曦月卫定性为“护卫”、“内库供养”,彻底撇清“掌兵”的嫌疑,最后直接指出“比较”是对京营的侮辱,瞬间将自己和京营拉到了同一战线。
不少武将闻言,微微点头。确实,拿天子亲卫和野战精锐比,本身就不合适。
龙曦月继续道,语气带上了几分悲凉:“至于‘未亡人’之名…此乃陛下为全两国邦交、安镇南王之心所赐,曦月唯有恪守本分,日夜祈祷为国尽忠,以报天恩,从未敢有半分怨怼,更不敢以此为由,行避世偷安之举!如今帝都内有敌国细作阴谋颠覆,外有各方虎视眈眈,正需上下同心,共渡时艰!曦月蒙父皇不弃,委以重任,唯有殚精竭虑,以报君父!若因区区流言蜚语,便畏首畏尾,弃职避嫌,岂非因私废公,辜负圣恩?这…岂是为人臣子之道?”
她一番话,有情有理有节,既驳斥了指控,又表明了态度,更站在了国家大义的高度。直接将周谨“为你好”的皮撕了下来,暴露其“因私废公”的本质。
周谨脸色一阵青白,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龙破天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谨。”
“臣在!”周谨连忙躬身。
“你身为吏部侍郎,朝廷重臣。”龙破天缓缓道,“不思如何为国选贤任能,却专注于市井流言,并以此在朝堂之上妄议公主,离间天家,动摇人心。你,可知罪?”
周谨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陛下!臣…臣一片忠心,天日可表啊陛下!”
“你的忠心,朕知道了。”龙破天语气淡漠,“但你的脑子,似乎不太清醒。即日起,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十日。好好想想,何为臣子本分。”
“臣…谢陛下隆恩!”周谨冷汗涔涔,叩首谢恩。他知道,陛下这是小惩大诫,但也明确表达了对他的不满。
龙破天又看向龙曦月,目光深沉:“曦月。”
“儿臣在。”
“流言止于智者,亦止于行者。你既深知朕意,便放手去做。朕,看着你。”他的话不多,却重若千钧。既是肯定,也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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