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院落里,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药草、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佝偻老者已退入内室准备,狭小的院子里只剩下我和玄苍。他闭目静坐,气息沉凝如山,仿佛与这昏暗融为一体。我靠坐在他对面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星陨戒,戒面传来稳定而微热的搏动,像一颗安睡的心脏,稍稍驱散了这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
天光透过破败窗棂的缝隙,艰难地渗入一丝惨白,预示着黎明的到来。每一分等待都显得格外漫长。胤都这座庞然大物,此刻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沉睡,又或者,正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搜寻着我们的踪迹。周大人的“万分火急”,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心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内室传来轻微的响动。老者换上了一身稍显干净些的深色布衣,手里提着两个不起眼的竹篮,上面盖着粗布。“准备好了,二位随老朽来。”他声音依旧沙哑,但动作利索了许多。
玄苍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站起身,微微颔首。我们跟着老者,从院落另一侧一扇极为隐蔽的小门走出,再次没入了迷宫般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巷道。
白天的“老鼠巷”比夜晚更显破败与混乱。低矮歪斜的棚屋挤作一团,晾晒的破旧衣物如同万国旗。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食物、汗水和排泄物的刺鼻气味。衣衫褴褛的孩童在污水坑边追逐,面色麻木的成年人行色匆匆,偶尔有目光扫过我们这三个生面孔,也迅速移开,带着底层人特有的警惕与漠然。老者对这里了如指掌,带着我们在狭窄的缝隙中穿行,巧妙地避开人流稍多的区域。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我们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贫民区,进入了相对规整些的南城。这里的房屋虽然依旧陈旧,但街道总算有了模样,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售卖日常用品的铺面。行人衣着也体面了些,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抑氛围,巡街的兵丁明显增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人群。
老者带着我们拐进一条相对清净的背街,在一家挂着“锦绣绸缎庄”牌匾、门面看起来颇为体面的店铺后门停下。他再次有节奏地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后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探出头,看到老者,又警惕地看了看我们。
“送绣样的。”老者低声道,递过去一个约定的暗号——半块磨损的玉佩。
伙计查验无误,这才将门完全打开,侧身让我们快速进入,随即又迅速将门闩死。门内是一个堆满布匹箱笼的狭窄后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染料和丝绸气味。
“周先生在下面等您。”伙计对老者,或者说,是对玄苍恭敬地说道,引着我们走向角落一个被大堆布匹遮掩的、通往地下的狭窄楼梯。
地下暗窖比想象中要宽敞干燥许多,墙壁以青砖垒砌,点着几盏长明油灯,光线昏黄但稳定。空气中弥漫着书卷、墨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丹药清香。一个身着寻常富商锦袍、但眉宇间难掩憔悴与焦虑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在窖内焦躁地踱步,正是许久未见的周大人!
听到脚步声,周大人猛地转过身,看到玄苍的瞬间,他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如释重负,快步迎上前,深深一揖:“前辈!您……您总算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目光飞快地扫过我,微微点头示意,随即又急切地看向玄苍:“晚辈无能,让前辈身陷险境,至今方才……”
“无需多礼,长话短说。”玄苍抬手虚扶,打断了他的请罪,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城中情况如何?何事如此紧急?”
周大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的情绪,引我们到窖中一张简陋的木桌旁坐下,那佝偻老者则默默退到楼梯口把风。
“情况……万分危急!”周大人压低了声音,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自前辈离去后,钦天监张天师……不,是那影尊!他便以追查皇陵异动、肃清妖邪为名,大肆清洗异己!我异闻司多位忠于皇权、不肯同流合污的骨干或被构陷下狱,或‘意外’身亡!如今司内几乎已被他的党羽把持!”
我心中凛然,果然如此!那张天师果然就是影尊!
“陛下呢?”玄苍问道,眸中寒光一闪。
“陛下……”周大人脸上露出苦涩与无奈,“陛下虽未明确表态,但……似乎已被那妖道以丹药和幻术所惑,终日沉迷炼丹求长生,对朝政日渐疏离。如今朝中大事,几乎均由钦天监和依附影族的几个权臣把持!皇城司亦被渗透,难以信任!”
皇帝被控制,朝堂被把持,异闻司被清洗……胤都的天,果然已经变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忍不住问道,“只是为了权势?”
“若只为权势,反倒简单了。”周大人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据我多方查探,以及……牺牲的几位同僚拼死传回的信息来看,影族所图,远不止于此!他们似乎在策划一个惊天阴谋,与龙脉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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